李昂迈过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门槛，一股混合着汗臭、烟油、劣酒和某种不可名状酸馊气的热浪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把昨晚那点馊饭呕出来。赌坊里的喧嚣声浪更是震耳欲聋，骰子撞击声、赌徒的嘶吼嚎叫声、赢钱的狂笑和输钱的咒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疯狂的交响乐。
而在这片混乱的核心，莽爷像一尊黑铁塔似的嵌在太师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里两颗铁胆嘎啦作响，仿佛在给谁的骨头敲丧钟。他抬起那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看到李昂这副细皮嫩肉、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模样，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板牙：
“嘿！小白脸儿，你还真敢来？老子这地方，可是头一回进来你这么‘水灵’的主儿。说吧，要是你那狗屁发现不能让老子满意，老子就把你剥光了扔赌桌上，让这帮杀才赌赌你身上哪块零件先掉下来！”
他身后的几个打手配合地发出哄堂大笑，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李昂身上逡巡。
李昂小腿肚子有点转筋，但事到临头，怕也没用。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疯狂吐槽：“你才水灵！你全家都水灵！老子这是营养不良的苍白！”
【滋滋……检测到宿主遭受语言骚扰及人身威胁。建议保持冷静，勿要激怒对方。】系统适时地发出毫无用处的提醒。
李昂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尽量让声音不抖得那么厉害：“莽爷说笑了……在下带来的消息，或许能帮莽爷……更快地找到王老五，或者……他藏起来的东西。”
“哦？”莽爷眯起眼，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你小子最好别耍花样。老子的人在西边砖窑扒拉了一早上，毛都没找到一根！你要是敢消遣老子……”他捏紧了铁胆，指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李昂心脏狂跳，知道戏肉来了。他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开始表演：“莽爷息怒。在下虽困居静思院，但昨夜仔细回想那小厮阿土的描述，又结合……结合一些过往听闻的琐碎信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对方胃口，才继续道：“王老五此人，好赌成性，但胆子其实不大，且颇为恋家。他若真的卷了帮里的‘水钱’逃跑，按理说不会跑太远，更可能是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观望风头。那西边砖窑固然是个藏身之所，但地方太大，搜起来费时费力……”
“说重点！”莽爷不耐烦地打断他。
“重点是，”李昂语速加快，“在下想起，王家在城西似乎有一门几乎不走动的远亲，就住在砖窑再往西半里地的乱坟岗附近！那里地势更偏，几乎无人前往！王老五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躲去了那里？或者，把东西藏在了那附近？”
他纯粹是信口开河，乱坟岗比砖窑更吓人，更偏僻，纯粹是为了把水搅浑，显示自己的“价值”。
莽爷皱紧了眉头，显然在权衡。乱坟岗那地方，确实比砖窑更邪乎，也更适合藏东西。
【滋滋……宿主正在实施“战略性信息误导”。对方怀疑度：70%……语言感染力加成中……】
李昂趁热打铁，脸上露出一种“我全是为你着想”的表情：“莽爷，您想，若是派兄弟们再去那乱坟岗仔细搜搜，说不定真有意外收获？总比在砖窑白费力气强啊！”
莽爷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嘿嘿冷笑起来：“小子，嘴皮子倒是挺利索。就算你说得有理，老子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让你白白得了这消息的好处？”
来了！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李昂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他知道，必须抛出那个疯狂的计划了！他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挤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莽爷明鉴，在下自然不敢空口白牙。在下并非想要什么好处，而是想……和莽爷谈一笔生意。”
“生意？”莽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打手们也哄笑起来，“就你？一个被家里扔出来的废物少爷，跟老子谈生意？你拿什么谈？拿你那身细皮嫩肉吗？”
李昂强忍着骂娘的冲动，继续微笑道：“在下想谈的生意，和莽爷您做的生意……其实是同行。”
“嗯？”莽爷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什么意思？”
李昂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在下……其实也急需一笔本金，做点‘钱生钱’的小买卖。奈何如今手头拮据，家族之路也已断绝。听闻莽爷您神通广大，最擅长的便是这‘以钱生钱’的之道……在下斗胆，想从莽爷您这里……借一笔‘本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赌坊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莽爷和他身后的打手们都愣住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昂。
几秒钟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莽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借钱？你小子居然跑到老子这放印子钱的老祖宗这里来借钱？哈哈哈哈！你是穷疯了还是吓傻了？老子凭什么借给你？拿什么还？啊？”
李昂任由他们嘲笑，等笑声稍歇，才不慌不忙（内心慌得一批）地说道：“莽爷息怒。在下借钱，自然不是空手而来。第一，在下提供的关于王老五的线索，若能帮莽爷找回损失，便是在下的‘投名状’和‘诚意金’。第二，在下借钱，并非白借，愿意支付……利息。”
“利息？”莽爷止住笑，用看珍稀动物般的眼神打量着李昂，“你能出多少利息？老子这儿的规矩，可是九出十三归，利滚利，一天一结！你还得起吗？”
李昂心中暗骂这比系统还黑，但脸上却露出一种“我很懂行”的表情：“莽爷的规矩，在下自然知晓。在下需要的本金不多，只需……五十两银子。”他报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赌坊来说可能只是毛毛雨的数额。
“五十两？不多？”莽爷嗤笑，“对你现在这德行，五百文都是巨款！理由呢？借了钱想去翻本？老子告诉你，进了这赌坊，别说五十两，五百两也是肉包子打狗！”
“非也非也。”李昂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下借钱，并非为了赌博那等虚无缥缈之事。而是为了……投资一项稳赚不赔的买卖。”
“什么买卖？”莽爷来了点兴趣。
“关于‘信息’的买卖。”李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莽爷您想，这天风城三教九流，每日发生多少事情？哪些人家道中落急需用钱？哪些人突然发迹有了闲钱？哪些地方有利可图？哪些人又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这些信息，在某些时候，是不是比拳头更有用？”
他顿了顿，观察着莽爷的神色，继续忽悠：“在下虽困静思院，但毕竟是李家出身，总能接触到一些寻常人接触不到的边角信息。若有五十两银子作为本金，在下便能更好地‘整合’这些信息，或许……就能发现更多像王老五这样的‘机会’。届时，在下愿与莽爷共享其利。这岂不是比单纯的放贷，来钱更快，也更……安全？”
莽爷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闪烁不定。李昂这番话，真假难辨，听起来像是空中楼阁，但其中提到的“信息”价值，又确实挠到了他这类人的痒处。而且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就算打了水漂，也能看场乐子。
【滋滋……宿主正在对目标进行“画饼式融资演讲”。对方动摇度：45%……风险极高……】
李昂手心全是汗，知道自己还得加把火：“当然，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和还款能力，这借款的利息，就按莽爷您的规矩，九出十三归，一天一结！若是在下连续三日无法支付利息，莽爷随时可以派人来静思院‘收账’，在下绝无怨言！”
他这话说得光棍无比，直接把静思院和自己都押上了。赌的就是对方觉得这点小钱值得一试，赌的就是自己能在这三天内，用这五十两本金，撬动更大的利益，至少……先把利息还上！
莽爷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房间里只剩下铁胆摩擦的嘎啦声。 finally，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小子，有胆色！老子今天就破例，做你这桩生意！”莽爷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就借你五十两！九出十三归，日息五两！三天后，连本带利六十五两，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拆了你的静思院，把你卖到矿坑里去背石头！”
他挥挥手，旁边一个账房模样的人立刻拿来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和一张写满了字的借据。
“画押！”
李昂看着那锭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元宝，又看了看那张如同卖身契般的借据，心脏狂跳不止。
他从一个债主（系统）那里，又借来了另一笔高利贷，去还给前一个债主的利息？
这操作……简直骚得没边了！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笔，在那借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外部资金：五十两白银。可兑换牛币值：500 Nb（汇率1两：10 Nb）。是否兑换用以支付今日系统利息？】
看着系统提示，李昂差点泪流满面。
终于……暂时……不用死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坑。与虎谋皮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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