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同地鼠,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腹中,艰难地维系着这点薪火!我们守着祖宗的典籍,守着公输班与祖师的赌约图纸,守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誓言!”
“可我们守住的,究竟是道,还是……只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墨家真义,岂能永困深山!”
墨渊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随即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佝偻的身体在轮椅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墨离立刻起身,一手轻拍老人瘦骨嶙峋的背脊,一手将药茶递到他唇边。
墨渊喘息着,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咳嗽才渐渐平息。
只是气息更加微弱,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虚假的“月光”,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墨离沉默地站在轮椅旁,月白的裙裾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
她清冷的眸光,扫过这片被精心经营了三百年的世外桃源。
那在“日月”照耀下丰饶的梯田,那在“兼爱”碑前挥汗锻器的墨侠,那在沙盘上推演攻防的墨辩,那含着麦芽糖、唱着童谣的孩童……
所有的生机勃勃,此刻在她眼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名为“囚禁”的阴影。
远处,瀑布的水声依旧轰鸣,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
洞天深处,不知哪个角落里,隐隐约约又飘来了那首熟悉的童谣,孩童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希望,却在这沉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遥远而无力。
“铁木鸢,穿云霄,
兼爱种子撒九霄。
非攻盾,守四方,
人间再无征战伤
……”
墨离静静地听着,冰玉般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映着“月魄”幽光的眸子里,翻涌着比这地下洞天更幽暗、更深邃的浪潮。
那浪潮之下,某种沉寂了太久的东西,似乎正在破冰而出。
“月魄”幽蓝的光晕透过稀疏的藤蔓,在墨渊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老人蜷缩在轮椅中,剧烈的咳嗽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此刻只剩下沉重而断续的喘息。
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虚假的星空,仿佛灵魂已随着那声泣血的诘问一同飘远。
墨离收回轻拍老人背脊的手。
指尖残留着老人枯瘦脊骨嶙峋的触感,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悲怆与绝望。
她静静立在轮椅旁,素白的裙裾在带着药草清香的微风中纹丝不动,如同月下凝固的雕像。
远处瀑布的轰鸣,药圃中夜息香的低语,以及那隐隐约约、仿佛从洞天最深处飘来的、孩童清唱“铁木鸢,穿云霄”的童谣声,交织成一片奇异的背景音,却无法穿透她周身弥漫的冰冷沉寂。
那双映着幽蓝“月魄”的眼眸深处,是比这地下洞天更深邃的幽暗。
三百年的避世苟活,三百年的薪火传承,守住的究竟是道,还是坟?
墨渊那绝望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墨家传人的灵魂之上。
墨离转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安慰。
安慰对墨渊这样的老人而言,早已苍白无力。
她沿着来时的悬空竹廊,无声地返回镜阁。
冰冷的铜镜阵列再次将她重重包围,镜中无数个身着素裙、玉骨冰肌的女子身影,眼神却比万载玄冰更冷、更深沉。
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镜阁后方一扇不起眼的暗门。
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向上延伸,隐入黑暗。
石阶陡峭,盘旋而上,空气逐渐变得清冷干燥,弥漫着岩石和尘土的气息。
带着思绪慢慢的攀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透出一片开阔的幽暗。
墨家秘境之巅——观星台。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穹顶,洞顶并非封闭,而是开凿出数个大小不一、形状奇特的天窗。
天窗外并非真正的夜空,而是覆盖着厚厚的、坚逾精钢的透明水晶穹窿。
透过水晶,可以清晰地看到上方那由无数天然萤石构成的、瑰丽奇幻的“人造星空”。
“日轮”已隐,“月魄”偏西,无数或明或暗的“星子”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构成一幅与真实星图别无二致的壮丽天象。
观星台中央,并非寻常的祭坛或香案,而是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巨大圆形浅池。
池底并非岩石,而是铺满了流动的、闪烁着奇异银灰色光泽的水银!
水银池被精心规划成内外数环,内环平静如镜,外环则缓缓流淌,模拟着星河流转的轨迹。
池边矗立着二十八根高低错落的青铜立柱,柱顶并非灯盏,而是雕刻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星宿神兽浮雕。
夜风透过水晶穹窿上细微的缝隙灌入,在观星台上盘旋,发出呜呜的低咽,带着刺骨的寒意。
墨离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
她解开了颈后那根朴素的木簪,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在幽暗的星光和流动的水银微光映照下,泛着深沉的墨蓝光泽。
她脱下那双便于行走的软底布鞋,露出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双足,一步步走向水银池边。
寒意从脚底直透心脾,她却恍若未觉。
夜风卷起她素白的裙裾和散乱的发丝,猎猎飞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融入那片冰冷的星辰大海。
墨离在水银池边站定,目光扫过那二十八根青铜星柱。
随即,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圆玉盒。
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八枚玉筹。
每一枚都只有小指长短,通体莹白剔透,内里却仿佛蕴含着流动的星云,在幽暗的环境中自行散发出温润而神秘的光晕。
玉筹之上,用极其细微的刻痕,标注着二十八星宿的古称。
这便是墨家传承的重宝之一——周天玉筹。
以天外陨玉为基,内含星磁之力,能与真实星象遥相感应。
墨离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的精神瞬间凝聚到极致。
她闭上双眼,纤长白皙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玉盒中拂过,二十八枚玉筹被依次拈起。
她动了。
赤足踏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每一步落下都精准无比,踩踏在特定的方位。
墨离的身形不再像平日里行走江湖那般沉凝或迅捷,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如同在跳一支祭祀天地的巫舞。
宽大的素白衣袖随着动作翻飞鼓荡,长发在身后狂舞,整个人仿佛与这观星台、与这水银星河、与头顶那片人造的星空融为一体。
“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
清冷的女音在空旷的观星台上低低吟诵着星宿古名。
每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枚对应的玉筹从她指间飞出,划过一道莹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落入水银池外环缓缓流淌的银波之中。
玉筹入水,并未沉没。
蕴含其中的星磁之力与水银发生了奇妙的反应。
只见那枚玉筹稳稳地悬浮在水银表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并且开始随着水银的流动缓缓漂移!
更令人惊异的是,它所散发出的莹白光晕,竟与水银的银灰光泽相互交融。
在池中投射出一个小小的、清晰的光点,位置恰好对应着上方“星空”中该星宿的方位!
一枚,两枚,三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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