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会意，手指点在那份特长名单上，眼中精光闪烁。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啊！莫老板请看，这位‘莫家坳’的莫铁柱，登记为祖传铁匠，实则是你麾下冶铁大宗师荆烈吧？”
墨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周县令明察秋毫。”
“还有这位，‘青石峪’的莫岩，登记为烧窑工。”
周平安笑意更深，“若我没记错，巨子曾提过，墨家有位长老，精研‘窑火之术’，所出砖石坚逾精铁，所烧陶器温润如玉？”
“正是墨渊长老的得意弟子。”墨离坦然承认。
“好！好！好！”
周平安连道三声好，兴奋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清河百废待兴，欲行大业，根基便在‘工’与‘匠’！筑城需坚砖，造械需精铁，通渠需巧工！莫老板，你送来的这份‘人才图’，才是真正的及时雨，强心针啊！”
一边说着他猛地停步，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墨离。
“铁！砖！此乃当务之急！有了荆烈师傅的冶铁术，有了莫岩师傅的烧窑法……我清河自建铁坊、砖窑之事，刻不容缓了！”
“莫老板，烦请尽快安排两位大师傅，与吴管家、铁牛一道，选址、备料、筹建！所需人手、钱粮，县衙全力支持！”
墨离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县令眼中燃烧的、如同燎原之火般的斗志与对力量的极度渴望，心中那场豪赌的筹码，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却也踏实了几分。
她缓缓起身，素衣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莫离领命。”
她清越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带着一种共赴未来的决然。
“明日，两位师傅便会以‘莫老板’引荐的匠师身份，前来拜会吴管家。”
周平安重重抱拳：“有劳莫老板！”
烛火跳跃，将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户籍落定，暗流铸匠。
清河县这艘刚刚驶出风暴边缘的小船，在周平安的掌舵与墨家这艘隐世巨舰的暗中助推下，开始朝着更深邃也更汹涌的工业之海，扬起了风帆。
而那名为“莫离”的女行商，将成为周平安在商业与暗处最有力的臂膀。
……
千里外，湖州城，大运河畔。
万春楼四层飞檐如怒鹏展翅，朱漆金匾映日生辉。
这座湖州第一楼，此刻人声鼎沸，喧嚣如沸鼎！
各层雅间散座爆满，过道挤满锦凳，无数华服商贾、风流士子、矜持官吏，乃至豪奴健仆，目光灼灼，如狼似虎，死死盯着那些穿梭席间、手捧朱漆托盘的窈窕侍女。
托盘之上，是今秋湖州最炙手可热的“圣物”！
“老板！再来一份儿‘燎原’！快！二楼雅三！”
一个宝蓝绸缎、玉带金扣的胖商贾，急不可耐地拍着栏杆嘶吼，唾沫星子横飞。
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雅七！两份！”
“三楼临窗！一份！快！”
“一楼散座甲字！三份！现银！”
叫嚷声浪几乎掀翻屋顶！跑堂伙计嗓子都要劈叉了。
“有！有！都有！贵人稍待！‘燎原’马上到——！” 他亢奋得脸膛通红。
自打这“燎原”在万春楼限量开售，生意何止翻番？连带最贵的席面都抢破头！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身段玲珑、面容清丽的侍女，托着异常考究的朱漆托盘，莲步轻移，走向二楼那胖商贾。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空气都仿佛凝固。
托盘明黄软缎衬底，中央，赫然是一只造型古雅、釉色清透如雨后碧空的“窑青白釉刻花注壶”！
巴掌大小，线条温润如玉，腹部剔刻灵动的缠枝莲纹。
细长壶嘴微翘，旁置同釉温碗，白汽袅袅。
更夺目的是壶边那只錾刻精美狩猎图纹的银杯，银辉内敛，尊贵逼人！
这一套，非是酒器，乃是身份权柄的金字招牌！
侍女落盘，素手纤纤。
执长柄银勺，舀起温碗热水，如行云流水般，缓淋注壶外壁。
水汽氤氲，釉光流转，仪式感拉满！
温润片刻，银勺放下。
二楼，楼下探头者，无数食客，齐齐屏息！
侍女两根玉指，拈起注壶细颈，轻巧如拈羽，郑重若千钧，壶身微倾。
一道琥珀凝脂，携着炸裂般的醇烈馥郁，拉成一道炫目的金线，精准注入狩猎纹银杯内！
“铛……铛……铛……”
清越、悦耳、带着金属穿透力的三声脆响，如同仙宫玉罄，狠狠敲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尖上！
酒香被这声响彻底引爆，浓烈霸道的焦香、花果幽韵混合着燎原特有的烈意，轰然炸开，蛮横地塞满每个人的鼻腔，勾动喉头馋虫翻江倒海！
银杯将满，三两三钱，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侍女手腕轻收，最后一滴琼浆稳落杯心。
她双手捧起那价值十两纹银的玉杯，奉至胖商贾面前，声音清甜如蜜，恭敬中带着煽惑。
“贵人，您的‘燎原’一份儿，请慢用。”
指尖似无意拂过杯沿，又是一声勾魂的“叮”~
胖商贾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抓过微温的银杯，仰头就闷！
“唔——！”
熔岩般炽烈又绵长的热流从喉头直贯胃腹，随即化作磅礴暖意炸开头顶！
霸道！醇厚！回甘无穷！
他脸上瞬间涨红如煮熟的虾子，眼珠瞪圆，半晌才“哈——”地喷出一口浓郁酒气的白烟，继而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跳。
“好！好酒！值！太他娘的值了！再来两份！老子带走！”
声如洪钟，炫耀与满足溢于言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铛……铛……铛……”
楼下大堂入口处，三名早已候命、穿着崭新青色短褂的精壮小厮，猛地抡起手中锃亮的黄铜小锣，用尽力气敲响！
清脆震耳的锣声瞬间压过所有喧嚣，响彻整座万春楼！
紧接着，三人扯开嗓子，用训练过的、极具穿透力和节奏感的声调，如同唱戏般抑扬顿挫地齐声高喊。
“谢——雅三贵人——恩赏——！”
“贵人豪气——干云——！”
“饮此琼浆——财源滚滚——福寿绵长——！”
“燎原之火——照您——青云直上——！”
魔音灌耳！
这突如其来的三重锣响和直白露骨、吉祥话不要钱般喷涌的“谢赏”，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冰水，整个万春楼瞬间炸了锅！
“噗！” 有人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
“嚯！” 有人惊得从锦凳上跳起。
“哈哈哈！这……这他娘的什么路数？！”
更多的人在短暂的懵逼后，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难以置信的兴奋！
太新鲜了！太刺激了！太……过瘾了！
那份虚荣，那份被万众瞩目的快感，直冲酒楼内众人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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