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管家在前引路,脚步无声,如同暗夜中滑行的幽灵。盛之意跟在他身后,挺直着脊梁,每一步都踏得极重,靴子踩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奢华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挑衅。她身上那混合着干涸血迹、泥土和药味的狼狈,与周围精致典雅的陈设格格不入,像是一头误闯入琉璃宫殿的荒野凶兽。
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前。傅管家停下脚步,侧身,对着盛之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仿佛焊上去的微笑。
“先生在里面等候,盛小姐请。”
盛之意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未知而生的、细微的紧绷感。她脸上重新挂起那混不吝的嚣张,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兼收藏室。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架占满了三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书籍,中外文皆有,有些甚至看起来是珍贵的古籍。房间中央铺着厚厚的手工编织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门口,面朝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云雾缭绕的苍翠山景。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高背扶手椅上,只能看到一个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相间的后脑勺,以及搭在扶手上、指节修长、皮肤略显松弛却依旧带着某种力量感的手。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陈旧书卷、雪茄和淡淡檀香混合的奇特气味,沉静,却带着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先生,盛小姐到了。”傅管家在门口恭敬地通报了一声,便轻轻带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房间里只剩下盛之意和那个背对着她的“先生”。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和盛之意自己有些过快的呼吸声。
那椅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山景。
盛之意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做派。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步走到书桌前,毫不客气地拉过一张对着书桌的客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发出“哐当”一声响。她翘起二郎腿,双臂环胸,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这个背影和这间书房。
“喂,老头儿,”她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她特有的、粗粝的直白,“费那么大劲把老娘弄来,不是让老娘看你后脑勺的吧?有屁快放,老娘时间宝贵!”
如此粗俗无礼的言语,在这间充满文化沉淀和压迫感的书房里,显得尤为刺耳。
那背影终于动了。
椅子缓缓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转了过来。
映入盛之意眼帘的,是一张大约六十岁上下、保养得极好的男人的脸。面容清癯,额头宽阔,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久居上位的气势。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盛之意身上,从她带着血迹污渍的衣裤,到她桀骜不驯的脸,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审视。
“盛之意小姐,”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盛之意耳中,“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盛之意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甚至故意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哟,原来不是哑巴啊?那就别废话了,划下道来吧!你想干嘛?要钱?要命?还是想利用我们两口子给你当枪使?”
她单刀直入,将所有的虚伪客套撕得粉碎。
“先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却又危险的物品。他轻轻摩挲着扶手,缓缓道:“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
“少他妈跟老娘来这套!”盛之意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幸好这椅子结实),“收起你那套假惺惺!你让人把我们弄来,给钱给地又监视,朱霆差点把命丢在山里!现在跟我谈过刚易折?我告诉你,老娘就是块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你想怎么着,直说!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她这番话,可谓是极度无礼和冒犯。若是寻常上位者,早已勃然大怒。
然而,“先生”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很好。”他点了点头,“我喜欢和聪明人,尤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锁定盛之意:“朱霆的伤,我很遗憾。那是个意外。至于山里的‘小麻烦’……我自有安排。请你们来,并非恶意,只是希望……合作。”
“合作?”盛之意嗤笑,“把我们当囚犯关起来,这叫合作?派人监视我们一举一动,这叫合作?朱霆差点让人打死,这叫合作?老头儿,你糊弄鬼呢!”
“必要的保护和控制风险的手段而已。”“先生”语气平淡,“毕竟,朱厂长和他所代表的……‘价值’,以及盛小姐你展现出的‘能力’,都值得我投入一些资源和关注。”
价值?能力?盛之意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朱霆隐藏的秘密和她这个“异数”的搞事能力。
“说人话!”她不耐烦地打断,“你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
“先生”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目光深邃:“很简单。第一,朱霆安心养伤,并在合适的时候,继续完成他‘之前’未尽的……工作。第二,盛小姐你,可以利用我提供的资源和你的……特长,去做你想做的事,搞养殖,开饭店,甚至……‘清理’一些不长眼的障碍,比如那个总来添乱的刘艳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个女人,像个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实在令人……嫌弃。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儿精。”
他竟然主动提到了刘艳红,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盛之意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你也觉得她是个事儿精?那你怎么不自己动手捏死她?”
“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有些脏东西,不值得亲自出手。况且,由盛小姐来处理,不是更……名正言顺,也更有趣吗?”
他这是在暗示,甚至怂恿她去对付刘艳红!
盛之意盯着他,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出更多东西。他到底是真的嫌弃刘艳红碍事,还是想借此进一步试探她的底线和手段?或者,刘艳红背后,还牵扯着别的什么,他想借刀杀人?
“第三,” “先生”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开口,语气加重,“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山里的事,关于‘夜枭’,关于你们听到、看到的一切,到此为止。忘掉它,不要深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如同实质般的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盛之意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她知道,这才是今天会面的核心——警告和封口。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那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盛之意的大脑飞速运转。硬顶?现在绝不是时候,对方捏死他们比捏死蚂蚁还容易。虚与委蛇?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她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依旧嚣张,却带上了一丝圆滑的痞气:“行啊,老头儿,话都让你说完了。合作嘛,也不是不行。不过……”
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这间奢华的书房:“光画大饼可不行!朱霆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老娘受惊吓的费用,以及我们搞事业的‘启动资金’……你之前给的那五万,可不够塞牙缝的!”
她开始讨价还价,试图在绝对的劣势中,为自己和朱霆争取更多实际的利益和喘息空间。
“先生”看着她那副市侩又精明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具体的,傅管家会和你对接。”
他挥了挥手,仿佛在打发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我的话。”
这是送客了。
盛之意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尽管椅子上很干净),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成,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头儿,合作愉快啊!”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傅管家如同幽灵般静立等候。
盛之意看都没看他,径直朝着病房方向走去。直到走出很远,拐过回廊,确认脱离了那书房的视线范围,她才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短短的交锋,看似她嚣张跋扈,占据了口头上的上风,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那位“先生”的气场和眼神,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抬手,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尖,用力攥紧。
合作?封口?
屁!
这不过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那个老狐狸,绝对没安好心!
而他对刘艳红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怂恿,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盛之意直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闯定了!
至于刘艳红那个事儿精……
盛之意眼中寒光一闪。
既然大家都觉得她碍眼,那她就偏偏要留着这块磨刀石,看看最后,到底会磨利了谁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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