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角并非繁华大城，更像是一个依托天然良港和附近海域资源发展起来的镇甸。建筑多以黑褐色礁石混合木材搭建，低矮而坚固，带着浓浓的海腥和风霜痕迹。街道上人来人往，多是渔民、低阶修士和往来客商，气氛看似平常，但林凡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不少人的目光隐晦地扫过他与苏婉，尤其是在他那条触目惊心的右臂上停留。
苏婉带着林凡，并未前往镇中心最显眼的医馆，而是拐入一条偏僻的小巷，来到一处挂着“静水居”牌匾的清净院落前。
“此地是我碧波阁一处产业，较为安静，适合养伤。”苏婉推开木门，解释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院内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隐隐有阵法隔绝内外窥探。一名穿着朴素、修为仅在炼气初期的老妪迎了上来，对苏婉恭敬行礼：“苏执事。”
“容婆婆，这位林道友需要静养，麻烦你安排一间静室，再取些基础的疗伤丹药和清水来。”苏婉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容婆婆看了林凡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默默退下准备。
苏婉将林凡引至一间静室，室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陈设极为简单。
“林道友暂且在此安顿。你伤势沉重，尤其是右臂和道基之伤，非寻常丹药可医。我稍后会请阁中擅长医治的长老过来看看，但能否治愈，还需看道友自身的造化。”苏婉站在门口，并未进入，话语看似关切，实则划清了界限——提供临时庇护和基础帮助，更深层次的救治，需要代价或者更明确的态度。
林凡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多谢苏执事，此情林凡记下了。”
苏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步伐干脆利落。
林凡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强烈的虚弱感和疼痛几乎将他淹没。他艰难地取出几枚自己储备的、品质稍好的疗伤丹药服下，又用清水小心清理了一下右臂焦黑的伤口，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他心头沉重。这不仅仅是肉体损伤，更麻烦的是那股盘踞在伤口深处、不断侵蚀生机的寂灭气息。
他尝试运转《九幽噬天经》，想要吞噬炼化这丝寂灭之力，但功法刚一触动，那寂灭气息就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反噬之力让他经脉剧痛，险些再次吐血。以他现在的状态和修为，强行炼化同源但更具侵蚀性的寂灭之力，无异于引火烧身。
“必须找到压制或者疏导的方法……”林凡眉头紧锁，意识沉入识海，试图联系墨渊残魂或者阿九，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微弱的、属于阿九的本源光点，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容婆婆送来了清水和几瓶最基础的“回春散”、“止血膏”。
“道友，东西放在门口了。”容婆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疏离。
“有劳。”林凡应了一声。
待脚步声远去，他才小心地开门取回药物。这些低阶丹药对他如今的伤势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他一边借助药力勉强稳住伤势，一边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并放出微弱的神识（尽管刺痛）感知着小院周围。
他“听”到苏婉在隔壁房间与人低声交谈，似乎使用了隔音结界，内容模糊不清，但偶尔泄露出的几个词，如“水府”、“重伤”、“来历不明”、“价值”，让林凡心中冷笑。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约莫一炷香后，一股筑基中期的神识扫过小院，带着审视的意味，在林凡所在的静室稍稍停留了片刻，随即退去。应该是苏婉请来的那位“长老”在暗中观察。
林凡不动声色，继续佯装调息。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块烫手山芋，碧波阁在评估他的价值，也在权衡收留他可能带来的风险——尤其是可能来自幽冥圣教的麻烦。
傍晚时分，苏婉再次到来，这次身边跟着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青袍老者，修为在筑基中期顶峰，目光锐利，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感。
“林道友，这位是我碧波阁的穆长老，精通丹医之道。”苏婉介绍道。
穆长老微微拱手，算是见礼，目光却一直落在林凡的右臂上，眉头渐渐皱起。
“林道友，可否让老夫探查一番？”穆长老语气平淡。
“有劳。”林凡伸出左臂。穆长老搭上他的手腕，一股温和却带着探查意味的木属性灵力缓缓注入林凡体内。
片刻之后，穆长老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收回手，看了一眼苏婉，缓缓摇头。
“苏执事，林道友的伤势……极为棘手。”穆长老沉声道，“肉身之伤虽重，但以灵药续接、生机滋养，假以时日或可恢复。但麻烦在于……其经脉与道基，被一股极其诡异、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力量侵蚀，这股力量层次极高，老夫闻所未闻，它不仅阻碍伤势恢复，更在持续吞噬道友生机。恕老夫直言，以此趋势，若无克制之法，道友恐怕……时日无多。”
苏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
林凡心中了然，穆长老诊断出的“死寂毁灭气息”，自然就是那丝墟晶带来的寂灭法则。连筑基中期的丹师都束手无策，甚至判断他命不久矣，这反而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他对碧波阁的“潜在价值”，或许能暂时减少一些麻烦。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苏婉还是问了一句。
穆长老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办法……或许有。若能找到蕴含极致生机之物，如‘万年木心髓’、‘九天清霖露’这等天地奇珍，或可尝试以生机对抗死寂，但此等宝物，可遇不可求。另外，若道友修炼有至阳至刚、或者蕴含净化之力的顶级功法，或许能自行炼化，但看道友如今状态……”他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林凡现在根本无力运转那样的功法。
林凡沉默不语，心中却在飞速思考。极致生机之物他暂时不敢想，但至阳至刚、蕴含净化之力……他的业火红莲正是此类！只是如今业火耗尽，需要时间恢复。而功德金光亦有稳固、净化之效。只要能稳住伤势，争取到时间，他未必没有自救之法。
“多谢穆长老诊断。”林凡沙哑开口，“在下自有考量。”
穆长老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向苏婉示意后，便离开了。
苏婉留了下来，看着林凡，语气平淡了许多：“林道友，穆长老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碧波阁能力有限，恐怕难以提供更多帮助。道友可在此暂住三日，调息稳固。三日之后，是去是留，还请道友自行决断。”
这是下了逐客令的前奏。碧波阁不愿为一个“时日无多”且可能带来麻烦的人投入更多资源。
“足够了，多谢苏执事收留之情。”林凡平静回应。
苏婉点点头，也转身离去。
静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林凡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眼神却愈发锐利。
三日时间……他必须在这三日内，找到初步压制寂灭侵蚀、并恢复一丝自保之力的方法。碧波阁靠不住，外界危机四伏，他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以及那深藏于混沌元婴深处、包容万物的根本。
他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强行驱除寂灭之力，而是尝试引导微弱的混沌灵力，如同织网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丝寂灭气息包裹、隔离在右臂伤口附近，减缓其向全身蔓延的速度。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同时，他全力催动《九幽噬天经》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吞噬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滋养干涸的丹田和黯淡的元婴，试图重新点燃业火红莲的种子，哪怕只有一丝火星。
夜色渐深，黑礁角灯火零星。镇子边缘的码头上，几艘悬挂着幽冥圣教标志的黑色快船，悄无声息地靠岸，船上人影闪动，气息阴冷。
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而静室中的林凡，对这一切尚不知情，他正与体内的寂灭之力，进行着一场凶险而沉默的拉锯战。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喜欢傲视九幽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傲视九幽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