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源自“序守计划”的诡异仪器,如同一个被强行扼住咽喉的活物,被厚绒布紧紧包裹,躺在林辰家客厅的角落。它不再散发肉眼可见的波纹,但那股深入骨髓的不祥与沉寂,却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心悸。它是一件凶器,更是一个信标,三人对此心知肚明。
“它不能留。”叶知秋的声音斩钉截铁,清冷的眸子扫过那包裹,“无论是其本身的危险性,还是可能引来的窥探,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林辰扯了扯嘴角,脸上不见平日的戏谑,只有一层冰冷的锐利:“那就物归原主,让打造它的人,也尝尝这滋味。”他的【规则悖论嗅觉】让他对这东西的“恶意”感知最为清晰,那是一种扭曲规则、玩弄生命的腐臭。
行动在夜色掩护下展开。林辰凭借增强的直觉规避着可能的监控,王胖子则发挥了他与生俱来的、在不引人注目方面的“天赋”,两人竟真的悄无声息地将仪器安置在了校长张守仁别墅书房外,一个从内部极难察觉的视觉死角。
子时降临,万籁俱寂。
书房内的张守仁正对着一份文件皱眉,头顶的吊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两下,光线骤然昏黄,室温陡降。他打了个寒颤,莫名的心慌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窗玻璃上——一个模糊的、穿着旧校服的女生侧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
“谁?!”他骇然起身,心脏狂跳。
几乎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刺耳的、绝非他设定过的铃音。屏幕上,来电显示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扭曲,仿佛由无数杂音拼凑而成的声音,直接钻入他的耳膜:
“张校长……实验室,第四张桌子……为什么永远是湿的?”
轰!
张守仁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个细节!孙晓萍的位置!那是被他用尽手段掩盖、连自己都几乎要遗忘的噩梦!
“你…你是谁?!装神弄鬼!”他强撑着厉内荏的架势。
“你修改报告,你收下好处,你看着孙国华死……”那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诛心,“仪器还在转……你听,她们都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灯光“啪”地彻底熄灭!黑暗中,凄厉的哭喊、绝望的咒骂、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死死淹没。墙壁上,浮现出一个个带着诡异灼痕的、湿漉漉的手印,正不断向他逼近!
“啊——!滚开!不关我的事!是‘序守’!是他们逼我的!!”张守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抱头蜷缩在角落,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将深埋的罪恶尽数倾泻。
当他瘫软在地,几乎虚脱时,异象戛然而止。灯光恢复,房间安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丑态与供词,已被叶知秋远程完整记录。
次日,匿名邮件携带着录音与部分关键物证,精准投递至相关部门。张守仁迅速被控制,孙晓萍事件得以初步昭雪,并在后续调查中,牵扯出更多与“序守”相关的蛛丝马迹。
午后天台,微风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总算……结束了吧?”王胖子望着楼下,喃喃道,脸上却并无多少轻松。
“这里的战场,暂时清扫完毕。”叶知秋目光投向远方,那里依旧迷雾重重,“但更大的阴影还在。”
林辰靠在栏杆上,刚想接口,脸色猛地一变!左臂的幻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重组——
无边无际的暗红视野,取代了晴朗天空。唢呐声尖锐又哀戚,撕扯着耳膜,其间混杂着女人幽怨至极的哭泣。一顶蒙着厚厚尘埃的巨大的血色花轿,由四道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抬着,无声地滑过荒芜的野地,轿帘晃动间,一只戴着金色指甲套的、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
幻象一闪而逝,林辰猛地喘了口粗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辰哥?”王胖子担忧地看向他。
几乎同时,叶知秋低呼一声,她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被满屏跳跃的黑白噪点占据,一个清晰的、边缘透着森然鬼气的剪纸“囍”字,在屏幕中央缓缓旋转,如同活物。
三人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林辰掏出一枚边缘粗糙、带着浓重土腥气的古旧铜钱;叶知秋摸到一截褪色发硬、仿佛被人生生扯断的红绳;王胖子则抓出了一张触手阴凉、用朱砂写着他们三人生辰八字的黄纸符箓!
“冥婚……不,是‘囍煞’。”叶知秋声音发紧,看着手中这不请自来的“信物”,脸色苍白,“红事白办,阴阳逆乱。这是最凶险的诅咒之一。”
教室的灯光诡异地连闪数下,一股陈年胭脂水粉混合着香烛纸钱燃烧后的甜腻腐朽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它来了。”林辰感受着口袋里铜钱传来的刺骨冰凉和左臂仿佛被无形丝线缠绕勒紧的痛楚,看向两人,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疲惫与决绝的弧度,“‘喜帖’都塞到手里了,这杯‘敬酒’,不喝是不行了。”
没有犹豫,三人再次走向那处僻静的消防通道。
通道尽头,那座熟悉的锈红色电话亭依旧伫立,却已模样大变——原本透明的玻璃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猩红刺眼的剪纸“囍”字,如同凝固的鲜血。亭檐下,四盏散发着惨白幽光的小巧白纸灯笼无声摇曳。两条红白交织的绸布从檐角垂落,在完全无风的环境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般,缓缓飘动。亭内,那部老式电话的听筒,被一根粗重的、打着死结的猩红丝线,如同捆绑囚犯般,死死地缠绕在话机之上。
阴冷、怨恨、不祥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液体,从这被改造的电话亭中满溢而出,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王胖子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林辰却深吸一口那带着腐朽甜香的空气,率先迈步,径直走向那散发着浓郁血光与诅咒的电话亭。
“走吧,”他的声音在死寂的通道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踏上未知战场的凝重,“去会会这位姑娘,看看这桩强扭的‘姻缘’,到底有多‘喜气’。”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那扇贴满血喜字的门,一步踏入了那片红白交织、鬼气森森的光芒之中。
叶知秋紧随其后,步伐坚定,眼神锐利如初。
王胖子哭丧着脸,看着两人的背影,最终还是一跺脚,带着哭腔喊了句“等等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去。
电话亭的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轻轻合拢,彻底隔绝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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