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那张横肉丛生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团。
他猛地转头,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锁住李去疾,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说什么?!”
朱武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李去疾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慢条斯理地对着已经魂不附体的赵德芳说话。
“赵大人,你可得想清楚了。”
“大明律,开国之初就定下了铁则。”
李去疾的声音不响,却字字清晰,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凡军士调动,哪怕只是一个百户所,都必须持有兵部的堪合文书,以及五军都督府的令箭。”
“无此二者,擅自调兵,视同谋逆!”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从赵德芳身上移开,落在了朱武那张狰狞的脸上。
“我问你,眼前这五十人,有兵部的文书吗?”
“有都督府的令箭吗?”
“没有吧?”
李去疾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
“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破铁牌子,就敢带着五十个佩刀的骑兵,在京畿重地横冲直撞,夜闯官府,威胁朝廷命官。”
“赵大人,你告诉我。”
“这不是匪徒,是什么?”
“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轰!!!
李去疾这番话,像一道天雷,直直劈在赵德芳的天灵盖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那块象征着死亡的侯爵令牌,瞬间变了味道。
规矩!
是规矩!
我怎么就忘了这个!
当今圣上朱元璋治军之严,天下闻名!别说他永嘉侯,就是开国六公爵,想调动一兵一卒,都得老老实实按程序来!
朱亮祖他凭什么?
就凭一块侯爵私令?
这在军法里,是能直接抄家灭门的死罪!
一瞬间,赵德芳那颗被恐惧攥得冰冷的心,重新开始剧烈跳动,泵出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滚烫的血液!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他找到了那根能撬动永嘉侯这座大山的杠杆!
——王法!
是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谁也不能违抗的,铁一般的军法!
刹那间,赵德芳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和豪情!
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的背后,站着李先生,站着那位神秘的“马老爷”,站着整个大明朝的律法,站着当今圣上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我怕个屁!
赵德芳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
他那张原本惨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他转过身,直面着一脸错愕的朱武,腰杆挺得笔直,那气势,竟比刚才还要强上三分!
“朱武!”
赵德芳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而是充满了凛然的官威!
“本官问你!”
“你手中可有兵部调兵堪合?!”
朱武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刚才还瘫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的文官,怎么一转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
“回答本官!”赵德芳一声暴喝,竟硬生生打断了朱武的话!“有,还是没有?!”
“我……我没有!但我们有侯爷的令牌!”朱武下意识地吼了回去。
“好!”
赵德芳不怒反笑,他指着朱武和他身后的五十名壮汉,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县衙!
“本官现在,严重怀疑!”
“尔等,乃是冒充永嘉侯府亲卫,意图冲击官府,劫掠囚犯的江洋大盗!”
“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来人啊!!!”
赵德芳猛地一挥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这辈子当官以来,最疯狂,也最豪迈的一道命令!
“给本官!将这伙胆敢冒充军士、冲击官府的逆贼,全部拿下!!”
“但有反抗者——”
他死死盯着朱武,一字一顿地吼出最后四个字。
“格!杀!勿!论!!!”
……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像四颗炸雷,在死寂的街道轰然炸响!
朱武和他身后那五十名骄横惯了的侯府亲卫,集体懵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荒诞。
啥玩意儿?
这个七品芝麻官,刚才还吓得跟孙子似的,怎么一转眼,就敢下令抓我们了?
还格杀勿论?
他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永嘉侯的亲卫!是跟着侯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
就凭县衙里这帮子腿肚子都在打转,拿根烧火棍都费劲的衙役?
给我们格杀勿论?
你这是活在梦里还没睡醒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武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指着赵德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德芳啊赵德芳,本将还真是小瞧你了!”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坊了?”
“拿下我们?就凭你?”
他猛地收住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狰狞,手中的玄铁令牌高高举起,声色俱厉地喝道:“我看谁敢动!”
“此乃永嘉侯爵令!见此令如侯爷亲至!”
“谁敢上前一步,便是与永嘉侯为敌!便是与朝廷为敌!便是谋逆!”
“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他吼得是声嘶力竭,杀气腾腾。
按以往的经验,只要他把这套流程走完,别说一个县令,就是应天府的那些大员,都得掂量掂量。
然而,今天,他失算了。
赵德芳看着他,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怜悯的冷笑。
“还敢妖言惑众!”
赵德芳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本官再说一遍!”
“无兵部堪合,无都督府令箭,擅自带甲兵横行京畿,便是谋逆!”
“你手中的令牌,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即便为真,那也是你家侯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本官现在,拿下的不是永嘉侯的亲卫,而是五十一名,罪不容诛的……叛军!”
“动手!”
赵德芳再次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县衙里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快哭了。
大人啊,您这是真疯了啊!
让我们十几个人,去抓这五十个胳膊快比我们大腿粗的杀神?
这跟让我们拿鸡蛋去砸石头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送死吗?
看着手下那帮怂样,赵德芳心里也急。
但他知道,今天这出戏,自己是主角,必须唱下去!唱得越响亮越好!
因为,真正的观众,在后面坐着呢!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
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似的李去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赵德芳身旁。
他先是看了衙门里畏畏缩缩的衙役们,又看一眼狞笑着的朱武,最后,目光落在旁边视死如归的赵德芳身上。
“赵大人。”
李去疾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看,你这边人手好像有点不太够。”
“要不……我帮你搭把手?”
搭把手?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在问“你吃饭了吗”一样随意。
朱武脸上的狞笑一僵,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帮他?这么细皮嫩肉的,等会别像娘们一样喊救命!”
他身后的五十名亲卫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气氛瞬间从剑拔弩张变得有些滑稽。
赵德芳那刚提起来的一点官威,瞬间又泄了气,急得脸都白了:“李先生!万万不可!此等悍匪,穷凶极恶,您……”
他真怕这位李先生一时意气,要上演什么文人风骨,那可就不是被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就连旁边一直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常遇春,那双虎目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先生的智谋他信,可这毕竟是刀剑无眼的场面。
李去疾却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声音,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侍女道:“锦书。”
一直安静侍立的锦书莲步轻移,从腰间小袋子里,取出燧发短铳,填装好弹药,双手奉上。
朱武的笑声更大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烧火棍吗?”
然而,就在李去疾将燧发短铳接过来的一瞬间,常遇春脸上的神情却变了。
那丝紧张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
他甚至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抱起了粗壮的双臂,再看向朱武时,眼神里竟带上了一丝……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已经死了,但自己还不知道的倒霉蛋。
朱武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能让赵德芳如此恭敬,又在这节骨眼上站出来的年轻人,除了那个传说中的李先生,还能有谁?
“原来你就是李去疾!”
朱武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透着一股残忍的兴奋。
“好!真是好得很!省得老子事后再去找你!今天就先把你四肢打断,看你还怎么嚣张!”
李去疾根本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掂了掂手里的燧发短铳。
然后,他对着暴怒的朱武,抬起另一只手,懒洋洋地,勾了勾食指。
“你过来呀!”
这个动作,无声,却充满了极致的蔑视。
“你他娘的找死!”
朱武的理智彻底被这一下给点燃了!
他是什么人?永嘉侯最信任的亲卫!
普通小官面对他都是卑躬屈膝,今天却被一个县令和一个商人接连羞辱!
他直接抽出腰刀,准备架到李去疾的脖子上,看看这个小白脸还敢不敢嚣张!
“砰!”
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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