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的钟磬余音尚在宫阙间回荡,朱紫重臣们鱼贯而出。
陆云归步履沉稳,穿过喧杂的人群,目光锁定了前方那道玄色身影。南宫璟状似无意回头,两人心照不宣,前后行至一处被高耸宫墙遮蔽的僻静角落。
“殿下。”陆云归开门见山,“此番彻查行刺神女一案,牵涉甚广,必将彻底激怒常顺德,引其疯狂反扑。其势之凶险,殿下不可不察。”
南宫璟转过身,朝堂上那副惊慌失措的纨绔面具早已卸下,唯余深沉的凝重,“陆指挥使以为,以常顺德两朝老阉之势,本殿下忍一时便能换来风平浪静吗?他早视本殿下与神女为眼中钉,昨夜神女宫外的厮杀,便是明证。与其坐等他编织更大的罗网,不如先断其爪牙,削其羽翼!”
陆云归沉默了片刻,又道,“殿下所言,确有破局之利。然,此乃破釜沉舟之举,一旦闸门开启,洪流奔涌,便再无退路。殿下当真准备好了?”
南宫璟不答反问,“陆指挥使,你秘密重查沈仲南一案、追查神女身份,所求为何?你暗中谋划行刺九千岁,又是为何?不正是为含冤的忠良洗刷污名,为求一个真相大白于天下,肃清朝纲吗?”
陆云归瞳孔猛地一缩!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刺杀常贼的隐秘行径竟早已被三皇子洞悉!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南宫璟重重地拍了拍陆云归坚实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是不容置疑的决心,“本殿下已无退路,亦不愿再退,陆指挥使,可愿与孤同行?”
秋风掠过森严的宫墙,卷起地上枯黄的残叶,打着旋儿飞翔远方。
陆云归看着眼前这位锋芒毕露的三皇子,又想起紫宸殿上,那抹素白身影抬尸上殿,直逼阉党的决绝无畏...他深吸一口气,那口积郁在胸中多年的浊气与彷徨,仿佛也随之尽数吐出,胸臆间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陆云归退后半步,对南宫璟深深一揖到底,声如同金石坠地。
“臣,陆云归!愿追随殿下,肃清奸佞,廓清朝纲,匡扶社稷!虽百死,犹未悔!”
夜色再度将神女宫吞噬。
昨夜的血腥气尚未被风吹散,更为凌厉的杀机已然汹涌而至。
常顺德杀心如炽,豢养多年的大批死士几乎倾巢而出。今夜,他势必要将这妖女彻底铲除,不惜一切代价!
神女宫外,瞬间化为血腥炼狱。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凝成了实质的红色雾气。
殿内。
沈怀薇紧挨着白玉章坐在榻边,听着仅仅一墙之隔的厮杀声与惨叫声,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别怕。熬过今夜,你的仇便算报了一半。”白玉章的声音异常平静,她伸出手,覆上沈怀薇颤抖的手背,“那些死士的目标是我,左右无人知晓你的身份。我已交代过摘星和揽月,若今夜咱们败了,她们会拼死护送你离开,带你去... ...”
“我哪也不去!”沈怀薇猛地反手紧紧握住白玉章的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休想撇下我!”
白玉章面色陡然一肃,“现在不是讲姐妹情意的时候!留得青山在,复仇才有希望,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没输,你明白吗?”
“玉章!我不走!我……”沈怀薇眼中含泪,倔强地摇头,话语却被一声阴冷的断喝硬生生截断。
“不必争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殿顶藻井轰然碎裂。
木屑与瓦砾如雨纷落,两道黑影如鬼魅般疾射而下,冰冷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直取殿内两人。
白玉章猛地一把将沈怀薇推向旁边的柱子后,自己则借着这股推力向后翻跃,森冷的刀光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掠过,削断了几根飞扬的发丝,白玉章顺势双腿一蹬,竟将那黑衣人踢了个正着。
黑衣人没想到白玉章有还手之力,攻势为之一滞。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分头追击。一人持刀如附骨之蛆,紧追白玉章那飘忽闪避的身影,将殿内陈设劈得七零八落。另一人刀锋一转,直扑缩在柱子后的沈怀薇!
白玉章眼角余光瞥见,心中大急,她身形灵动如穿花蝴蝶,在殿内桌椅屏风间急速闪避,试图摆脱纠缠去救援,但身后刀光如影随形,竟半点也甩不开。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就要劈下来,生死关头,沈怀薇将一小包药粉奋力扬出。
“啊——!!!”
那黑衣人猝不及防,双眼瞬间被药粉灼伤,视线一片模糊,火辣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嚎,攻势顿时大乱。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大怒,舍了滑不留手的白玉章,怒吼一声,手中钢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狠狠劈向沈怀薇。
白玉章足尖在倾倒的矮几上轻轻一点,迅速扑向沈怀薇方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个瞎眼黑衣人胡乱横扫而来的刀锋,素白衣袂在空中划出弧线,玉手闪电般探出,抄起滚落在地的一个铜制香炉,狠狠砸向袭击沈怀薇的黑衣人后脑。
一声闷响。
那黑衣人被砸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倒,虽未致命,却也头晕目眩,暂时失去了攻击力。白玉章趁机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沈怀薇,尚不及从袖中抽出匕首给那倒地的黑衣人补上致命一刀,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从白玉章身后传来,直指她的后心!
“玉章!”
“小心——!”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惊鸿般从殿外飞扑而入,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后。
白玉章愕然回首,只来得及看见南宫璟染血的下颌,下一刻,她便被大力搂入怀中。
辗转腾挪间,他手中的长剑如同怒龙出鞘,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风,精准地格开了另一名黑衣人趁机劈来的刀锋,反手一挥,长剑当胸穿过,将那黑衣人斩于剑下。
“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季影带着数名浑身浴血的侍卫如猛虎般杀入殿内,单膝跪地,“外头的死士已全部诛杀!属下疏忽,竟让这两个漏网之鱼潜了进来,惊扰殿下和姑娘!”
白玉章还来不及喘口气,只觉掌心濡湿,她侧身一看,自己扶着南宫璟后背的手掌,竟已是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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