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你小叔在家没?”
“在自己屋里,麻烦你们别喝酒大吵大闹的,我们还要睡觉,没你们这么闲!”
“小妹几(妹子)脾气怎么这么大,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
“冒(没)没点礼貌!”
“你才没礼貌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来骗我小叔钱的!”
……
1983年南东听湖湿地,永红大队,金秋十月晚。
程小东在土砖房内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声。
刚刚过去的十多分钟时间里,他茫然的望着周围良久,直到这个声音响起,他才终于确定,重生了。
望着这破旧屋中的一切,程小东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愧疚。
正回忆着前世过往,被白蚁咬的千疮百孔的房门被推开。
来人正是外面讲话的男人。
刘明亮,村里的一个混子,手里正拿着一瓶酒和一点花生。
“东伢子,今天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还是你这里舒服。”
程小东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记得前世的这一天,他刚被国营挖泥船队开除回来,结算了一个月的工资,以及十元赔偿。
刘明亮第一时间跑过来把钱给借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往程小东发工资的日子,刘明亮比谁都记得清楚,每次都要过来各种混吃混喝。
以前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没太计较。
但后来他回来找不到事做缺钱了,就去找刘明亮要钱。
结果这人无赖一个,反正就是没钱,他当了催债的孙子。
想起这些,程小东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前世身边都特么是些什么人!
语气有些冰冷:“你怕不是过来喝酒这么简单吧。”
“嗯?”刘明亮对他不同往日的冰冷语气有些不太适应,抬头望了他一会儿。
但很快又笑了下:“知我者,还是我兄弟,我手头有些紧,搞二十块给我。”
理所当然,弄得好像程小东的钱就是他的钱一样,嘴脸很是难看。
“二十,你真特娘的好意思开口,一斤大米才一角三分,二十都可以买一百五十多斤大米了。”
“亮伢子,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吗,我没记错的话,光是我们说好借的钱,你都欠我六十多了吧,那些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程小东望着他这难看的吃相,越想越觉得自己前世太沙雕。
刘明亮僵住了,盯着程小东上上下下的看。
心道::以前每次过来,东伢子哪次不是忠肝义胆一声吼,被我搞走十块八块的。
怎么今天这么小气吧啦的,我没记错日子啊,应该是昨天发的工资。
和我玩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的狗性,恭维两句底裤都能脱下来给别人。
死皮赖脸的嘿嘿笑:“一个大队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我的……”
“你有什么可以是我的?”程小东再次打断。
“我……!”刘明亮卡住了,他还真一无所有,家里刚分不到两年的责任田都一场牌输了。
很是恼火:东伢子今天吃什么药了,以前的招数怎么不管用了?
人至贱则无敌,刘明亮这种人完全不要脸。
还以为程小东和往常一样好糊弄,干脆上手来搜程小东的身。
“还特么和我装上了是不?兄弟间账算的太清楚了容易伤感情。”
“你总不能望着兄弟见死不救吧,反正你吃国家粮的,月月都有现钱……”
轰的声。
程小东直接把他一脚踹边上:“谁和你装了,我现在问你,你之前欠我的六十元,打算什么时候还!”
“你以为我不需要钱?家里一个大侄女还没有嫁出去,还有两个小辈没长大,三个嫂嫂,哪儿都是开支!”
“东伢子,你特么疯了啊,你竟然打我!”刘明亮瞪着他:“不就几十元吗,你至于这样!”
“那你倒是还啊!”程小东撕了他的心都有,整整六十元啊,三百多斤大米!
越想越肉疼!
刘明亮脑子瞬间清醒,知道今天是骗不到钱了。
起身站在门口:“我最后一次问你,借不借!”
“不借,并把以前的钱还我!”
“好,东伢子,我没想到你是这种白眼狼,亏你每次回来老子第一个上门来看你,我没想到找你借二十元你都小气吧啦的。”
“以前一起喝酒你还说我们兄弟一辈子,我看透了你。”
提着酒和花生米拉开门就走。
他知道程小东是什么性格,最要面子,也最受不了别人背后说他小气。
肯定会在背后喊住他,最终老老实实的掏钱给他。
就这样,他冲出了屋子。
一步,两步,三步,越走越慢,一直走到大门口,仍然不见程小东喊他。
心态崩了,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东伢子你特么就是个铁公鸡,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老子就当被狗吃了!”
“记住我的话,我们这群兄弟没有一个人会搭理你个铁公鸡!”
“你给老子等着。”
“滚!那六十元你别以为你赖的了!”程小东火更大。
刘明亮生怕程小东反而追债,赶紧撒腿灰溜溜的跑了。
刚刚的话,全被那边水井边上洗脸的女孩听到。
程雯雯,程小东的大侄女,只比他小一岁。
她有些吃惊。
小叔那个傻憨憨性格,这会竟然和刘明亮闹翻了?
不解的走到了程小东的房门口:“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要被刘明亮骗的吗?”
“怎么这次学聪明了?”
两年前,永红大队后面的东停湖遇洪水,父亲带着头上的四个哥哥,参加公社组织的防汛,遭遇决堤,一场洪水,让这个家没了五个男人。
之后大嫂沈文丽当家。
家里还有二嫂袁霞月,小嫂蒋心乐。
三嫂李凤丽去年改嫁。
还有两个侄女,一个侄儿住一起,一家大小七口人,就这样相依为命。
在挖泥船队的这大半年时间里,他每月吃国家粮三十多块钱。
但他虚荣心特别重,整天在外面像个傻大憨一样装阔气请外人喝汽水,吃副食品,喝酒,一分钱都不剩。
而最亲的人身上却未曾花过一分。
从挖泥船队回来后,几个嫂嫂经又间接因他而陆续去世,这几个侄子侄女虽在同村,但一直记恨他,从未走动。
此刻望着大侄女程雯雯满是愧疚:“我不会再犯浑了,你们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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