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战术的终止，如同潮水骤然退去，留下一种诡异的宁静。翡翠湖309室内，“余寸”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会作何感想？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警惕？晁夜不得而知，也不再关心。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具体的个人，投向了那条更为庞大、也更为致命的金融巨鳄——“星烁资本”。
安全屋内，终端的屏幕亮着，上面不再是实时的监控画面，而是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财务报表、股权结构图、跨境资金流向图谱。E级数据库的权限被晁夜和“螺丝”压榨到了极限。
『思维殿堂』内，一座由数据和信息构成的、更加复杂恢弘的“星烁资本”大厦模型正在缓缓成型。每一笔投资、每一个子公司、每一次看似正常的商业运作，都被拆解、分析，试图找出其与“荆棘之眼”古老阴谋的真正连接点。
“表面干净得可怕。”“螺丝”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交织的复杂情绪，“主营业务清晰，投资回报率稳定且合理，监管记录良好，简直像是教科书级别的模范企业。”
“越是这样，越说明问题。”晁夜冷静地回应，意识在殿堂内快速穿梭，标记出几个异常点，“看它旗下这家‘未来视野基金会’，主要投资方向是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但近三年有超过七笔巨额资金，通过极其复杂的离岸通道，最终流向了数家看似毫无关联的…考古研究所和冷门历史文献数字化项目？”
“注意到了。”“螺丝”立刻调出相关数据，“资金用途标注模糊，‘支持学术研究’、‘文化遗产保护’。但其中一家位于冰岛的研究所，其主要赞助人名单里，就有我们之前查到的那家列支敦士登基金会的身影！”
又是它！那个作为“荆棘之眼”白手套的基金会！
“追踪这些资金的最终接收方和具体用途。”晁夜下令，“尤其是购买了哪些设备？资助了哪些具体项目？雇用了哪些研究人员？我要知道每一分钱的去向！”
“已经在做，但难度很大。这些研究机构很多位于法律灰色地带或者隐私保护极强的地区，数据库权限不够深。”“螺丝”汇报，“需要更高级别的访问权限，或者…一些‘非正规’的数据抽取手段。”
权限…又是权限。螺丝所拥有的外部数据库已经足够强大，但面对“荆棘之眼”这种深耕多年的庞然大物，依然显得力有不逮。
晁夜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螺丝”所谓的“非正规手段”意味着什么——高风险的黑客攻击，极易暴露自身。
“暂时不要冒险。”晁夜否决了这个提议，“从另一个角度入手。‘星烁资本’自身呢？它的庞大资金从哪里来？它的股东结构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晰吗？”
“正在深挖…等等！”“螺丝”的声音突然提高，“发现一个异常！‘星烁资本’最大的单一资金源，是其旗下的一家‘全球稳健增长对冲基金’，该基金每年都能带来惊人的稳定回报，几乎从不失手。但这不符合对冲基金的高风险高波动特性！”
“查它的投资组合和交易记录！”晁夜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关键。
“部分记录是公开的…看起来都是正常的蓝筹股和债券…但它的交易时机精准得可怕，每次都能在重大利好发布前精准加仓，在利空爆发前完美逃顶…这简直是…”“螺丝”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像是能预知未来一样！”
预知未来？
晁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冰冷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荆棘之眼”掌握着某种…信息优势？甚至…是某种形式的预言能力？这和他们追求的“符号”、“集体无意识”是否有关？
“不对…”晁夜马上否定了这个过于玄幻的想法，“更可能是内幕交易，或者…他们能通过某种方式，‘制造’或者‘触发’那些所谓的‘利好’和‘利空’！”
“制造…”“螺丝”重复了一遍，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他们投资某些公司，然后利用‘荆棘之眼’的力量，为这些公司扫清障碍、制造机遇、甚至…直接清除竞争对手？从而保证自己投资的绝对盈利？再用这些庞大的、来源‘干净’的利润，去资助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和行动？”
一条清晰而黑暗的逻辑链浮出水面！
“星烁资本”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投资公司！它是一个利用非法乃至超自然手段保证资本无限增值，再反过来用这些资本滋养其核心黑暗事业的可怕循环系统！它的“稳健”和“盈利”，是建立在无数被操控、被破坏、甚至被毁灭的其他企业和生命之上的！
“找到证据！”晁夜的声音冰冷彻骨，“找出‘星烁资本’投资后，其投资对象的主要竞争对手意外频发的案例！找出那些突然获得巨大突破、但其技术来源不明的被投企业！找出所有看似巧合，但概率低到不正常的商业事件！把它们全部关联起来！”
“工作量巨大…但…可行！”“螺丝”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是足以摧毁‘星烁资本’信誉，甚至引发全球金融监管地震的铁证！”
“我们要的不是摧毁它。”晁夜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更加危险的光芒，“至少现在不是。我们要的是…掌控它。”
“掌控？”“螺丝”愣住了。
“没错。”晁夜的意识在『思维殿堂』内，勾勒出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找到这些证据，就等于抓住了‘星烁资本’乃至其背后‘荆棘之眼’的巨大把柄。这些证据，就是我们未来的‘獠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幽深：
“想想看，当我们能证明‘星烁资本’的辉煌业绩建立在欺诈和非法手段之上时，我们就能威胁它。而威胁，是为了控制。控制它的资金流，控制它的投资决策，甚至…控制它背后的‘荆棘之眼’的部分行动。”
“我们要从外部艰难的调查者，变成内部隐秘的…‘影响者’。”
“螺丝”彻底沉默了，显然被晁夜这个庞大而恐怖的计划震撼了。这不再是简单的对抗或揭秘，而是要反过来，寄生并试图操控那个可怕的敌人！
“…这太冒险了…”良久，“螺丝”才艰难地开口。
“与虎谋皮，自然险中求胜。”晁夜淡淡道，“而且，我们不是有‘夜骸’吗？一个拥有他们无法理解力量的‘组织’，对他们进行‘合规审查’并施加‘影响’，不是合情合理吗？”
他又一次抬出了这个虚构的巨影作为掩护和威慑。
“螺丝”似乎被说服了，或者说，被这个疯狂计划的诱惑力所吸引：“…明白了。我会调整方向，全力搜寻‘星烁资本’的非法操作证据链。”
通讯暂时中止。
晁夜退出思维殿堂，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入全新战场的兴奋与凝重。
金融战场，无声，但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这里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可能意味着无数人的命运起伏。
“夜骸”的獠牙，即将尝试咬入世界经济的一条主动脉。
而这一切，都始于对一本危险书籍的反向追踪。
晁夜走到隔离箱前，看着里面那本安静躺着的《梦境、符号与集体无意识》。
“余寸”先生，你送来的“礼物”，正在引导我，走向你或许最不愿意让我发现的道路。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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