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身份转换的压力、以及与“荆棘之眼”无形中的步步惊心，让晁夜的精神始终如同绷紧的弓弦。尽管有系统辅助，但那种深层次的疲惫感，却难以完全消除。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晁夜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思维殿堂』在潜意识里依旧在缓慢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带来隐隐的胀痛。他看了一眼终端，“螺丝”那边依旧没有突破性进展的汇报。
他需要喘口气。
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工作或训练，他换上一身最普通的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决定出去走走。不是以“判官”或任何伪装的身份，只是作为晁夜，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茫然的年轻人。
清晨的老城区充满了烟火气。早起遛狗的老人、忙着开张的早餐铺子、骑着电动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这一切都与他最近经历的阴影世界格格不入，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习惯性地走到一个常去的路边摊。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沉默地揉面、煎饼，女人则麻利地打包、收钱，配合默契。晁夜以前失业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常来这里吃一份最便宜的煎饼，仿佛这滚烫的食物和嘈杂的环境能暂时驱散一点寒意。
“老板，老规矩，加个蛋。”晁夜在塑料凳上坐下，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放松。
“哟，小伙子，好久没来了啊！”老板娘抬头看到他，热情地招呼道，“听说你找到新工作了？忙坏了吧？看着都瘦了。”
晁夜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用来敷衍房东的借口，笑了笑：“嗯，是有点忙。”
“年轻人忙点好，忙点有奔头！”老板将一份金黄酥脆、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递给他，难得地开口说了句。
晁夜捧着煎饼，正要吃，旁边桌两个穿着工装、像是附近上班族的中年男人的闲聊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昨天嘉德拍卖行那边可热闹了。”
“咋了？又有什么宝贝拍出天价了？”
“宝贝不算啥，关键是于家那个混世魔王，于德龙，吃瘪了！”
“哦？还有能让他吃瘪的人？他不是横着走吗？仗着他老子女朋友是那个什么…星烁资本的高管，嘚瑟得不行。”
“嘿，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听说跟一个外地来的大佬抢东西，没抢过，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后来还想找茬，结果人家一个眼神就把他吓怂了！”
“真的假的？啥大佬这么厉害？”
“不清楚，神秘得很！不过于德龙那小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估计有的闹呢…”
于德龙？星烁资本高管的女友？晁夜默默听着，心里大致对上了号——就是昨晚那个嚣张的纨绔子弟。原来他背后是星烁资本的人，难怪那么跋扈。不过他并没把这种纨绔子弟和“余寸”那种级别的对手联系起来，只当是星烁资本某个高管的家属，仗势欺人而已。这种人在大城市里并不少见。
他慢慢吃着煎饼，市井流言如同背景音，并未过多扰乱他的心绪。食物的温暖和环境的嘈杂，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吃完早餐，他习惯性地想散步消食，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对面。那里新开了一家小小的旧书店，橱窗里堆满了泛黄的书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店门口，和店主说着什么——是苏晓。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正指着橱窗里几本厚厚的老书，脸上带着专注而明亮的笑容，与昨晚拍卖会上那个优雅千金判若两人。她似乎正在和店主讨价还价，或者是在咨询什么。
晁夜下意识想低头避开，但苏晓已经看到了他。她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隔着街道对他挥了挥手。
避无可避。晁夜只好也点头回应。
苏晓很快和店主说完话，抱着一摞刚买的旧书，小跑着穿过街道来到早餐摊前。
“好巧啊，晁先生？”她笑着打招呼，语气自然大方，“你也喜欢这家的煎饼？他家的薄脆特别香。”
“嗯…偶尔来。”晁夜有些局促。
“我刚淘到几本好书，关于地方志和古代手工业图谱的…”苏晓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并邀请他一起去对面的“忘忧斋”看看。
晁夜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或许能找到符号相关的线索，还是点了点头。
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香气。老板是个戴着老花镜、脾气似乎有点古怪的老头，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埋头修补一本破旧的线装书。
苏晓显然对这里很熟，轻车熟路地带着晁夜在书堆里穿梭，不时抽出一本书递给他：“你看这本，《民国时期江南民间匠作纹样考》，里面有些图案挺特别的…还有这个，《金石索》的残卷，虽然不全，但拓片很清晰…”
晁夜惊讶于她的博学和敏锐。她推荐的书，确实或多或少都涉及了一些抽象、古老的纹饰符号。他沉浸其中，【痕检专家】的能力让他能快速捕捉到书页中那些细微的、可能被常人忽略的线索。
在一本关于古代冶金术的残破笔记的夹页里，他发现了一张手绘的、极其粗糙的示意图，画着一个复杂的、多层嵌套的同心圆结构，中心有一个模糊的点。旁边用极其古老的变体字标注着“心源”、“灵犀”等难以理解的词句。这个结构，与他从紫砂壶模板中感受到的某种能量流转方式，有某种遥远的、模糊的呼应！
“这本书…”晁夜拿起那本笔记，看向老板。
“五十，不还价。”老头头也不抬。
晁夜立刻付钱。
苏晓看着他手中的笔记，好奇地问：“你对冶金也感兴趣？”
“随便看看。”晁夜含糊道，但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复。这意外的发现，虽然零碎，却可能为理解生物模板的技术原理提供另一个角度的思路！
他们在书店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苏晓在说，她在分享各种有趣的历史冷知识和民间传说，眼神发光，充满热情。晁夜大多沉默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的问题，都能精准地引向更深入的方向。
他发现，脱下“苏家千金”的光环，苏晓本质上是一个聪明、热情、对知识充满好奇和尊重的女孩。和她交谈，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甚至暂时忘记了“夜骸”和“荆棘之眼”的压力。
离开书店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今天很开心，”苏晓抱着新买的书，笑着说，“没想到能遇到同好。以后发现什么好玩的老书，再分享给你？”
晁夜看着她在阳光下明媚的笑容，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第一次主动给出了回应：“好。谢谢。”
回到安全屋，晁夜看着桌上那本破旧的冶金笔记，回想清晨的炊烟、市井的流言、旧书的墨香以及苏晓明亮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这种普通生活的“烟火气”，与他所深陷的黑暗漩涡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感到一丝迷茫，却又更加珍惜。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享受片刻宁静足矣，脚下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他连接“螺丝”。
“有什么新发现？”
“模板破解遇到瓶颈，需要一种特殊的生物波频作为最后钥匙，模拟难度极大。”“螺丝”的声音有些沮丧。
晁夜将清晨听到的关于于德龙的流言当作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提了一下：“另外，昨晚拍卖会那个纨绔，于德龙，好像是星烁某个高管的女友家的孩子？似乎在查我，有点烦人。想个办法，让他安静点。”
他完全没意识到于德龙和“余寸”的直接关系，只将其视为星烁资本体系下一个无关紧要的麻烦。
“明白。”“螺丝”回应得很快，但对于德龙的具体身份，他似乎也并未掌握更多信息（因为余寸隐藏极深），“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忙。把他名下那家亏损的酒吧最近涉嫌违规经营的材料，‘匿名’捅给相关部门。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用商业上的小麻烦来对付一个纨绔子弟，是最直接也不会引人怀疑的方式。
“可以。”晁夜同意了这种处理方式。
结束通讯，晁夜拿起那张苏晓给他的名片，又看了看那本冶金笔记。
生活的涟漪或许美好，但暗处的博弈从未停止。他需要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
而此刻，他更期待的是，下一周的系统签到，又会带来怎样的可能性。他并不知道，那个被他视为“小麻烦”的于德龙，其背后牵扯的血缘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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