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卫架着离开那喧嚣死寂的大殿时,云芷的脑子是木的。
身体里像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撕扯,一股是阴寒刺骨的剧毒,还在四肢百骸里冲撞,带来阵阵刀割般的痛楚;另一股是斩荒留下的、霸道灼热的魔元,死死护着她的心脉,像一道坚固又冰冷的枷锁。
冰火交加,让她浑身忽冷忽热,牙齿都在打颤。
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感觉被拖行过长长的、冰冷的回廊,周围扭曲的魔纹壁画像一张张狞笑的脸,飞速向后掠去。
最后,她被扔回了那座华丽而压抑的望舒殿。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头一甜,又强行咽下那股腥气。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死寂,像浓稠的墨汁,瞬间将她淹没。
她蜷缩在角落,连爬到床榻的力气都没有。地面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来,却奇异地缓解了一些体内灼烧的痛感。她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本能地寻求着任何一点可以减轻痛苦的东西。
意识昏沉,在半梦半醒间浮沉。
眼前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碎片。
一会儿是斩荒那双猩红的、毫无情绪的眸子,将毒酒递到她唇边,冰冷的声音命令着:“喝了它。”
一会儿是素婉模糊的身影,穿着洁白的羽衣,站在一片春光烂漫的花海中,回头对她微笑,那笑容慈悲而遥远,像隔着千山万水。
一会儿又是自己被掐住脖子,窒息的感觉真实得让她猛地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噩梦一个接一个,纠缠不休。
她感觉自己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冰海里挣扎,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吸一口气,又被巨大的浪头狠狠拍下去。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带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偶尔,会有一道灼热的力量像灯塔的光,短暂地照亮一下周围,让她知道自己还没彻底沉沦,但那光本身,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昏沉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
很轻的脚步声,带着小心翼翼。
一股淡淡的、清苦的草药香气飘来,驱散了一些梦魇带来的血腥味。
是琉璃。
她听到琉璃带着哭腔的、压得极低的声音:“姑娘……姑娘您醒醒……喝点药……”
有温热的、带着药味的液体,被一点点喂进她干裂的嘴唇里。那味道很苦,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滋润着她几乎烧干的喉咙和僵冷的身体。
她勉强睁开一条眼缝,视线里是琉璃红肿的眼睛和写满担忧的脸。
“琉璃……”她发出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姑娘!您醒了!”琉璃的眼泪掉得更凶,手忙脚乱地用湿帕子擦拭她额头的冷汗,“您吓死我了……尊上派人送来了药,说是青蘅大人配的……您感觉怎么样?”
青蘅?那个传说中的医仙?斩荒竟然会请他来?
云芷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体内的伤,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咳得她眼前发黑。琉璃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
“没事了……没事了姑娘……”琉璃哽咽着安慰,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您挺过来了……尊上他……他终究还是护着您的……”
护着?
云芷闭上眼,心底一片冰凉。
那种护着的方式,她宁可不要。
用她的命做饵,钓出内鬼。在她体内种下魔元,既保她不死,也让她永远带着他的印记。这哪里是护着,这是更深的禁锢,更残忍的捆绑。
她这条命,如今算是被他从阎王手里硬生生抢回来的。可这份“恩情”,却比毒药更让她感到窒息。
接下来的几天,云芷一直在昏睡和短暂的清醒间交替。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抬手都困难。琉璃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喂药、擦身、轻声和她说话,是这片冰冷魔宫里唯一的暖色。
斩荒没有出现。
也许对他而言,这场风波已经平息,她这个“工具”暂时失去了使用的价值,只需等待修复便可。
云芷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永恒不变的血月。身体依旧疼痛,但意识渐渐清晰。那次濒死的体验,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恐惧、愤怒、屈辱、还有那一丝可耻的、因“被保护”而产生的悸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发酵成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
她不再只是单纯地害怕斩荒。
也不再只是单纯地恨他。
她开始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疯批魔尊,他的行为逻辑有多么扭曲和不可预测。他的“好”与“坏”没有界限,他的保护与伤害往往一体两面。与他周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而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挣脱,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清醒。
不仅仅是力量上的。
更是心智上的。
她必须学会,在这个疯子的游戏规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甚至……
找到反击的可能。
琉璃端着一碗新煎的药进来,看到她睁着眼望着窗外,连忙走过来。
“姑娘,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云芷缓缓转过头,看着琉璃担忧的脸,极轻地点了点头。
“好多了。”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沉静,更加……深不见底。
那场九死一生的劫难,像一场残酷的淬火。
烧掉了她最后的天真和侥幸。
留下的,是一颗在绝望中,悄然凝结成冰核的心。
喜欢魔尊的荆棘与神明甘泉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魔尊的荆棘与神明甘泉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