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内心的挣扎尚未理出任何头绪,一种新的、更加压抑的氛围,却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淹没了整座魔宫。
起初只是细微的变化。
空气中常年弥漫的、那种属于斩荒的、冷冽中带着血腥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也更加……不稳定。像是一头沉睡的凶兽,在梦中不安地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殿外巡逻的魔卫,脚步声放得更轻,盔甲摩擦的声音也刻意收敛,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连一向活泼的琉璃,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小丫头端着茶水点心进来时,总是低着头,脚步又快又轻,放下东西便匆匆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偶尔抬头看向云芷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里,也盛满了掩饰不住的担忧和……一丝恐惧。
云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不是寻常的肃杀,而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她原本就纷乱的心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压抑感搅得更加不安。她试图从琉璃口中探听些什么,但小丫头只是惶恐地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敢说,逃也似的离开了。
直到这天傍晚,琉璃趁着给云芷送晚膳的间隙,殿内恰好没有旁人,她才飞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云芷说了一句:
“姑娘……最近千万要小心些。”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神闪烁,“素婉小姐的……祭日,快到了。”
素婉小姐?
祭日?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云芷耳边炸开!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筷子的手指瞬间僵硬。
那个名字……那个如同梦魇般缠绕在她和斩荒之间,她只从别人只言片语中听闻,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白月光”?
她的祭日……要到了?
琉璃的声音带着哭腔,继续低语:“每年这个时候……尊上他……都会变得特别可怕。整个魔宫都……奴婢不敢多说,姑娘您……一定、一定要顺着尊上,千万别惹他生气!”
说完,她像是怕极了,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端着空托盘,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望舒殿。
殿门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隔绝,只剩下云芷一个人,僵坐在桌前。
素婉的祭日……
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整个魔宫都笼罩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气压中。难怪斩荒最近的气息如此不稳,来的次数也明显减少。原来,是那个深埋在他心底、让他疯魔了千年的伤口,又要被血淋淋地撕开了。
云芷放下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毫无食欲。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魔域的天空比往日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血月的光芒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透出些许不祥的暗红,将魔宫嶙峋的轮廓映照得如同狰狞的巨兽骨骸。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粘稠的、令人呼吸困难的沉重感。
她终于明白,那股无处不在的低气压,源头是什么。
是斩荒。
是那个男人积压了千年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悲痛和疯狂,在祭日临近时,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感染了整座宫殿。
而她……
云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冰凉刺骨。
她这个替身……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是让他睹物思人,更加痛苦?还是……成为他宣泄那无处安放的暴戾和悲伤的……替代品?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她回想起斩荒偶尔看向她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有时是冰冷的审视,有时是暴戾的占有,有时是透过她看向远方的恍惚……而在那些眼神深处,是否一直都隐藏着这份即将爆发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之前所有的纠结和挣扎——关于师尊的命令,关于窃取幽冥魂灯,关于自己对斩荒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无比渺小和可笑。
在即将到来的、属于“素婉”的风暴面前,她那些小心思,算什么?
她就像暴风雨海上的一叶扁舟,自身的航向尚且无法掌控,又如何去思考更深远的阴谋或情感?
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在这场注定来临的狂风暴雨中……活下去。
如何面对一个,因祭奠心中挚爱而彻底失去理智的……疯批魔尊。
云芷靠在冰冷的窗棂上,望着外面死寂的天地。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寒意。她能感觉到,脚踝上那道禁制符文,似乎也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自由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也从未如此……遥远。
她仿佛已经能听到,命运齿轮转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风暴,就要来了。
而她,无处可逃。
喜欢魔尊的荆棘与神明甘泉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魔尊的荆棘与神明甘泉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