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来过之后,云芷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知道,这魔宫里想她死的人,不止一个。她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连呼吸都带着分量。她尽量待在望舒殿最里面,减少走动,话也更少了。琉璃送来的饭菜,她总是要反复看几遍,闻几下,才敢动筷子。尽管她知道,真要有心害她,这点检查根本没用。
这天傍晚,天色比平时更暗,窗外的红云压得很低,像要滴下血来。琉璃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脸色有些不对,脚步也比往常急。
“姑娘,该用晚膳了。”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声音有点发飘。
云芷正靠窗坐着,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托盘里那个精致的白玉碗上。碗里是熬得浓稠的灵米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今天这香气里,似乎混进了一丝极淡的、说不出的异味,像是某种腐烂的花根。
琉璃站在桌边,手指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看云芷,也不敢看那碗粥。
云芷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假装随意地问道:“今天这粥,闻着和往常不太一样。”
琉璃的肩膀猛地一颤,声音更低了:“是……是后厨说新换了一种灵谷,补气血的。”
云芷没说话。她拿起碗边搁着的玉勺,轻轻搅动碗里的粥。粥是温热的,米粒饱满,看着没什么异常。可当她舀起一勺,凑近些看时,发现粥的色泽有些不对。白的米粥里,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绿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丝腐烂的味道,似乎就是从这灰绿色里散发出来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有些发凉。她状似无意地抬眼,瞥向琉璃,发现小丫头正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勺子,嘴唇抿得发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
她在害怕。
云芷放下勺子,动作尽量显得自然。她看着琉璃,轻声问:“琉璃,你尝过这粥了吗?”
琉璃猛地摇头,像被烫到一样。“没!没有!这是专门给姑娘准备的,我……我怎么敢尝!”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云芷心里那点怀疑,变成了冰冷的确定。这粥有问题。有人想借这碗粥,要她的命。或者,至少是让她吃点苦头。
是谁?赤炎?还是别的看她不顺眼的魔将?或者,是那个一直沉默审视着她的沉渊?甚至,是那个疯批魔尊本人,又一次心血来潮的“惩罚”?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每一个都让她脊背发寒。
她不能喝。
但她也不能声张。
直接戳破,等于告诉对方她发现了,可能会引来更狠毒的手段。她现在孤立无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硬碰硬就是死路一条。
她必须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对方以为计谋得逞,或者,至少摸不清她的底细。
云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带着点疲惫的笑容。“我今天没什么胃口,这粥……先放着吧,等下凉了再说。”
琉璃愣了一下,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小声应道:“是……那姑娘等会儿想吃的时候再叫我热一热。”
云芷点点头,没再看那碗粥,转身又走回窗边,背对着琉璃。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能感觉到琉璃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托盘,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合上。
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寂静中,那碗粥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云芷没有回头。她一直看着窗外那片压抑的暗红色天空,直到确认琉璃走远了,她才慢慢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只白玉碗上。
粥已经没那么热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那丝灰绿色似乎更明显了些,腐烂的气味也淡了,但另一种更隐蔽的、带着腥甜的味道,隐隐透了出来。
是毒。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但直觉告诉她极其凶险的毒。
她走到桌边,端起那只碗。碗壁冰凉,她的指尖也在发冷。
不能留在这里。
她走到殿内那个装饰用的、养着几片枯叶的小水池边,毫不犹豫地将整碗粥倒了进去。
噗通一声轻响。
粥沉入水底,散开一小片浑浊。那几片枯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蜷缩,最终化成了几缕黑烟,消散在水中。连池底光滑的石头,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
云芷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好厉害的毒。
若是她刚才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水面倒映出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一双充满恐惧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睛。
这魔宫,果然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想要她死的人,就在暗处盯着,随时可能再次出手。
她不能坐以待毙。
光靠隐忍和装傻,是活不下去的。
她得想办法,必须想办法,找到一丝生机。哪怕再渺茫,也要抓住。
她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脚踝上锁链传来的冰冷触感,那冰冷仿佛要渗进她的骨头里。
但这一次,恐惧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冰冷的火焰,点燃了她心底那股不肯熄灭的倔强。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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