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风波,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席卷而过。
魔宫表面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赤炎被处置的消息不胫而走,像一道无声的警告,烙印在每个魔族的心头。望舒殿外的守卫似乎又森严了几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云芷蜷缩在寝殿最靠里的软榻上,像一只受了极大惊吓后,试图把自己藏进角落里的幼兽。那身繁复华丽的青色宫装依旧穿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沉重的、如同枷锁般的束缚感。指尖冰凉,即使紧紧交握在一起,也无法驱散那股从心底渗出的寒意。
白天的惊恐和夜晚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却偏偏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赤炎那双淬毒般的眼睛,就是斩荒那双猩红眸子里翻涌的暴戾和……那难以捉摸的、让她心慌的复杂情绪。还有沉渊那双在暗处无声观察的、冰冷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经绷到了极致,再稍微一用力,就会彻底断裂。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窗外永恒的血月之光,透过窗纱,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影子,像蛰伏的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是深夜。
殿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没有脚步声先至,但那股熟悉的、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冰冷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呼吸都变得困难。
云芷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斩荒。
他带着一身未散的、从外面沾染的夜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血腥气,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衣,身影高大,几乎挡住了门口所有的光线,投下浓重得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向她。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整个寝殿,最后,定格在蜷缩在软榻上的、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完好,又仿佛在透过她的皮囊,审视她内心最细微的恐惧和挣扎。
云芷死死低着头,将脸埋进膝盖,不敢与他对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她的脊背,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她拼命想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但越是努力,那颤抖就越是明显。从指尖开始,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栗,像涟漪般扩散到全身。肩膀不受控制地轻轻耸动,连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发出极轻的“咯咯”声。
她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可这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是长期处于极度恐惧和压力下,灵魂深处发出的哀鸣,根本无法用意志力压制。
斩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靴底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云芷的心尖上,让她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在软榻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的阴影将她彻底吞噬。那股混合着夜寒、血腥和他本身冷冽气息的味道,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一阵阵头晕目眩。
他俯下身。
云芷吓得猛地闭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她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她能感觉到他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能感受到他目光的聚焦。
预想中的触碰或责难并没有到来。
斩荒只是靠近她,很近很近。近得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出的、微凉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他就这样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看着她无法控制的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云芷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和那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却无法停止的身体颤抖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穿她的皮肤,渗入她的骨髓。
他为什么不动?不说话?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在欣赏她的恐惧吗?还是……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个让他“不满意”的替身?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几乎要将她逼疯。
终于,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斩荒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无意识的鼻音,又像是一丝极淡的……烦躁?
他直起身,退开了一步。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微减弱了一点点,但云芷的身体依旧僵硬,颤抖也并未停止。
斩荒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深沉难辨。殿内再次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紧绷的寂静。
云芷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将脸深埋。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种极致的、无所遁形的恐惧和无力感。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咸涩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膝盖上华贵的衣料。
她不知道这场无声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她只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会在身体最本能的恐惧面前,土崩瓦解。
她像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连颤抖,都成了被审视的表演。
而这种认知,比直接的惩罚,更让她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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