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臣都已离去,大殿内只剩下几个值守打扫的内侍。任长卿没有跟随人流离开,反而转身,朝着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方向,躬身肃立。
一名平日相熟、曾得过他些许好处的内侍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客气地询问:“任侍读,朝会已散,您还有何事?可是落了什么物件?”
任长卿从袖中摸出一锭早备好的、成色极佳的银锭子,不着痕迹地塞到内侍手中,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焦虑与恳求:“有劳中贵人通融。下官确有十万火急的要事,需立刻面奏陛下,方才在朝会上人多眼杂,实在不便启齿。烦请中贵人千万代为通传一声,下官感激不尽!”
那内侍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觑了觑任长卿焦急的神色。他深知任长卿是官家近来颇为看重的近臣,虽觉此事有些不合常规,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任侍读且在此稍候,咱家这就去禀报陛下,但陛下见与不见,咱家可不敢保证。”
“有劳中贵人!有劳了!”任长卿连连作揖。
没过多久,那内侍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惊奇:“任侍读,陛下宣您御书房觐见。您快随咱家来吧。”
“多谢中贵人!”任长卿道了声谢,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袍袖,便跟着内侍快步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赵祯刚批阅完一摞奏章,正端着一盏参茶小憩。见到任长卿去而复返,他放下茶盏,有些疑惑地问道:“任卿去而复返,有何紧急政务,方才在朝会上不便奏明?”
谁知任长卿一进御书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带三分悲音,竟带着哭腔高声道:“陛下!陛下要为臣做主啊!臣……臣恐怕大祸临头,性命难保了!”
赵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他见过的臣子形形色色,有耿介直臣,有谄媚佞臣,有谨慎微臣,却何曾见过任长卿这般如同市井小民喊冤般撒泼打滚的架势?这哪里还有半点翰林清贵、天子近臣的风仪?
“任卿!”赵祯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不悦与诧异,“你这是成何体统!有话起来好好奏明!堂堂朝廷命官,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任长卿却像是豁出去了,不但不起来,反而更加“情真意切”地诉起苦来,甚至配合着捶打胸口,显得凄惶无助到了极点:“陛下!臣不敢起来!臣心中恐惧万分,六神无主啊!昨日兖王殿下因臣之故,受陛下责罚,禁足一月。兖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心胸……呃,臣万死不敢妄议亲王,但王爷此番,定然会将这滔天怒火尽数倾泻在臣的头上!明面上,王爷或许顾忌陛下天威,暂时不会对臣如何。可暗地里呢?臣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家中唯有老弱妇孺,庄姐儿年幼,拙荆又……若王爷暗中遣一二心狠手辣的死士或江湖亡命之徒前来,臣……臣死不足惜,可臣的妻儿何辜?陛下!臣如今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出门但觉颈后生风,归家犹恐祸从天降啊!求陛下看在臣对陛下、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救救臣全家老小的性命吧!”
他一边说,一边还偷眼观察皇帝的神色,将那种被强大势力威胁、朝不保夕的恐惧表演得淋漓尽致。在他想来,什么官体颜面,在身家性命面前都不值一提。既然皇帝利用他敲打兖王,就得负责保障他后续的安全!
赵祯看着底下毫无形象、如同泼皮无赖般哭诉的任长卿,简直是目瞪口呆,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那个殿试之上从容应对、平日里机敏干练的任探花吗?这活脱脱就是个耍赖撒泼的滚刀肉!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
“胡闹!简直是胡闹!”赵祯板起脸,加重了语气,“兖王堂堂亲王,岂会行此等鬼蜮宵小之举?朕已下旨申饬,他自有分寸,断不会为难于你。你且放宽心,回去兢兢业业当好你的差事便是!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任长卿哪里肯信这种空泛的安慰?他深知兖王后来为了争夺皇位可是造反宫变挟持皇帝的。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皇帝的警告能有多大效力?他根本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兖王的“分寸”。
“陛下明鉴啊!陛下!”任长卿又开始“哭天抢地”,“王爷或许顾全大局,但架不住底下有那等想要邀功请赏、擅作主张的豪奴恶仆啊!臣……臣实在是不敢拿阖家老小的性命去赌啊!陛下!万一……万一臣哪日暴毙街头,或者家中无故走水,遭遇盗匪……陛下!您可一定要为臣申冤,查明真相啊!” 他这话几乎是在指着鼻子提醒皇帝:我要是出了意外,凶手就是兖王!你得负责到底!
赵祯被他这番软磨硬泡、连哭带嚎的架势弄得心烦意乱,头疼不已。他确实没料到任长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料到他竟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前来讨要“护身符”。但平心而论,任长卿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兖王的跋扈和睚眦必报,他这做皇帝的岂能不知?自己此番借题发挥,确实将任长卿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兖王的眼中钉。
看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副“你不给个保障我就长跪不起”架势的任长卿,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若不给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任长卿怕是真能在这御书房里跟他耗上一整天,传出去更是天大的笑话。
“好了!够了!起来说话!”赵祯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妥协的意味,“你这般模样,若让外人瞧见,朕的颜面,朝廷的体统,还要不要了?”
任长卿偷眼瞧了瞧皇帝的脸色,见怒气渐消,代之以无奈和思索,心知有戏,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但依旧苦着一张脸,显得委屈巴巴。
赵祯沉吟了片刻,指节轻轻敲打着御案,缓缓开口道:“你之所虑,朕已深知。只是……宫中禁卫,自有法度规制,朕若直接调拨于你,于理不合,亦恐惹来更多非议。”
他话锋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不过……皇后素来仁厚贤德,母仪天下。且曹家世代将门,在军中故旧部属遍布天下,其中不乏因年迈、伤病等原因退下来的忠勇之士,如今闲居京师者亦有之。你不妨去求见皇后,将你的难处如实禀明。或许皇后念你忠心可嘉,家眷无辜,能体恤下情,从曹家旧部中,挑选些信得过的、身手尚可的老兵,予你府上做个护院家丁。如此,既全了你府上的安危,也不逾矩,更显天家恩泽。你以为如何?”
任长卿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主意简直太好了!曹家世代将门,树大根深,其家族和旧部中能人辈出。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或许年纪大了,但经验老到,实战能力极强,绝非寻常护院可比!而且由皇后娘娘出面安排,名正言顺,兖王那边即便知道了,也难挑出什么刺来!
“陛下圣明!此法周全稳妥,臣叩谢陛下天恩!”任长卿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跪下行了大礼,脸上瞬间“云开见日”。
赵祯看着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少拍马屁!快去吧!莫要再在朕这里耍赖皮了!”
“是是是,臣遵旨!臣告退!”任长卿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几乎是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御书房,朝着后宫的方向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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