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河西的盛夏,骄阳似火,炙烤着卧龙谷内外新开辟的校场和工坊。
空气燥热,弥漫着铁锈、硝石、汗水和蒸腾水汽混合的独特气味。
然而,比天气更炽热的,是弥漫在整个汉王军体系中的那股紧迫感。
清廷的阴影如同悬顶利剑,金帐的败亡并未换来长久的安宁,反而可能加速了清廷剿灭卧龙谷的决心。
时间,成了最宝贵的资源。
中枢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如铁。
巨大的河西舆图上,代表汉王军控制区域的红色标记已覆盖河西走廊大部,但东面代表清廷的黄色标记,如同毒蛇般盘踞在肃州、甘州一线,虎视眈眈。
李信站在舆图前,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他扫过堂下肃立的众将。
“诸位。”
李信的吐字清晰,在寂静的议事堂内激起回响。
“金帐败退,新附之地初定,然强敌环伺,尤以清廷为甚。”
“康熙老儿,绝不会坐视我卧龙谷坐大。”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猛地转身,面对众人。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汉王军必须脱胎换骨。”
“由守谷之军,变为可纵横河西、乃至东出争雄之强军。”
“今日起,推行军制改革。”
堂下众将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其一,建制升格。”
李信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铁砧上。
“即日起,汉王军‘旅’级建制,升格为‘军’。”
“本帅,李信,晋为汉王军大帅,统辖全军。”
话音落下,堂内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诺。”
“参见大帅。”
众将齐齐单膝跪地,甲叶碰撞,铿锵作响。
李信抬手虚扶。
“起身。”
“其二,主力扩编。”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四块区域。
“原四大主力团,扩编为四大主力野战旅。”
“各旅设旅帅一人,副旅帅一人,下辖三至四个作战团及直属炮队、工兵队、辎重队。”
“周大勇。”
“末将在。”
周大勇踏步出列,身躯壮硕如熊。
“着你统‘龙骧旅’。”
“下辖龙骧一团,为重甲步兵;龙骧二团,为长矛火铳混编;龙骧三团,为新编刀盾突击团。”
“此旅,为我军攻坚破阵之铁拳。”
“诺。”
“末将领命。”
周大勇的回答震得屋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李铁牛。”
“末将在。”
李铁牛应声而出,身形精悍。
“着你统‘骠骑旅’。”
“下辖骠骑一团,为原骠骑团精锐;骠骑二团,为新编部族精锐;骠骑三团,为新编轻骑斥候团。”
“此旅,为我军机动歼敌之利刃。”
“诺。”
“大帅放心,末将定让骠骑旅的马蹄,踏碎一切来犯之敌。”
李铁牛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身上散发着野狼般的气息。
“陈武。”
“末将在。”
兵曹主官陈武出列,他比旁人多了一分沉稳。
“着你统‘神机旅’。”
“下辖神机一团,为燧发枪兵;神机二团,为新编‘五雷神机’速射铳兵;神机炮团,为重炮、野战炮混编。”
“此旅,为我军火力覆盖之基石。”
“诺。”
“末将定将神机旅之火器,练成摧城拔寨之雷霆。”
陈武躬身领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纯粹由火器构成的旅级单位,意味着什么。
“赵猛。”
“末将在。”
最后一名将领赵猛出列,他沉默寡言,站姿如山。
“着你统‘磐石旅’。”
“下辖磐石一团,为巨盾重步兵;磐石二团,为新编长戟拒马兵;磐石三团,为新编工兵筑城团。”
“此旅,为我军坚不可摧之壁垒。”
“诺。”
“人在阵地在,磐石旅,誓为全军之盾。”
赵猛的话不多,却字字千钧。
李信继续宣布。
“其三,地方守备。”
他的手掌按在舆图上那些星罗棋布的据点上。
“新附之地,广袤复杂,需设地方守备力量,维持治安,弹压宵小,拱卫要地。”
“着军政司兵曹,于各镇守府驻地,组建‘守备团’。”
“每团定额一千二百人,由当地选拔之可靠青壮及部分降俘中表现优异者组成,装备以刀矛、弓箭及少量火铳为主,由镇守使直接统辖。”
“于各巡检司驻地,组建‘巡检营’。”
“每营定额六百人,装备以刀盾、长矛为主,负责盘查、缉盗、维持地方。”
“所有守备团、巡检营,由兵曹统一制定操典,定期轮训。”
“其军官,优先从汉学宫武学结业之学子及我军有功伤退之老兵中选拔,确保忠诚可靠。”
“其四,部族义从。”
他看向舆图上标注的部族聚居区。
“归附各部族之‘义从营’,统一整编。”
“打散原有部族编制,按我军规制,编为‘部族义从旅’。”
“设旅帅一人,由我军将领担任。下辖三至四个千人队,队官由我军军官及归化头人中忠诚可靠者混编担任。”
“义从旅装备、训练、补给,由兵曹统一保障。战时作为辅助力量,配合主力野战旅作战。平时参与屯垦、筑路、巡边。”
李铁牛的身体微微一动,他深知整合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族战士有多困难,但也更清楚这支力量一旦成型,将是何等恐怖的助力。
最后,李信抛出了最重磅的变革。
“其五,职业军人。”
他的这句话,让整个议事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自即日起,汉王军主力野战旅、直属部队将士,皆为职业军人。”
“脱离生产,专司操演征战。”
“兵曹制定《军人勋田令》。”
“凡入伍满三年之正兵,授勋田二十亩。”
“满五年,授勋田五十亩。”
“军官按品级加倍。”
“勋田免赋,可传子孙。”
“伤残退役者,除原有抚恤田外,额外授勋田。”
“同时,制定《军人饷银制》。”
“正兵月饷银一两,辅兵八钱。”
“军官按品级递增。”
“饷银按月足额发放,不得克扣。”
“凡职业军人,其家眷由保民府统一登记造册,享受优先分配屯田、减免部分赋税、子弟优先入学等待遇。”
一连串的政令,如同惊雷滚过,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不是简单的扩军,这是在铸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军事集团。
一个以军功、土地和银钱为纽带,彻底与这片土地的统治者绑定的战争机器。
“陈武。”
李信转向兵曹主官。
“末将在。”
“兵曹即刻拟定各旅、团、营详细编制、军官名录、操演章程、勋田及饷银实施细则。”
“三日内,呈报本帅。”
“诺。”
“末将遵命。”
陈武领命,他已经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这背后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那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他没有半分犹豫。
军制改革的命令如同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汉王军体系。
各主力旅驻地,一片热火朝天。
就在堂中诸将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之际,一个平静却不容忽视的询问响起。
“大帅。”
主管民政的陈敬之从文官队列中走出,他一身素色长衫,与周围的铁甲将领格格不入。
他先是向李信长揖一礼,而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敢问大帅,扩军、授田、发饷,所需钱粮,何止百万。”
他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将火热的心头。
“以我卧龙谷现有之财力、粮储,支撑如此庞大的职业军队,恐怕……难以为继。”
“将士们前方用命,后方若无以为继,军心恐将动摇。”
陈敬之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最根本,也最致命的问题。
周大勇等人脸上的兴奋褪去几分,他们是战将,但也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李信身上。
李信转向陈敬之,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敬之所言,正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他走到舆图旁,手指从卧龙谷,一路向西,划过新占的土地,最终点在了遥远的西域方向。
“钱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其一,格物院的新式农具,已开始大规模生产,今年秋收,屯田区的产量,预计可翻一番。此为内生之血。”
“其二,新附之地,并非不毛之地。清查田亩,整顿商税,打击豪强隐匿,足以支撑地方守备团之用度。此为外来之肉。”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信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舆图的西端。
“打通商路。”
“我们的钢铁、甲胄、火器、丝绸、茶叶,要卖出去。”
“西域诸国的金银、战马、玉石,要买进来。”
“一条畅通无阻的商路,利润足以养活我们这支大军,绰绰有余。”
“我意,以骠骑旅一部,护送商队,以汉王军之名,重开丝绸之路。”
“谁敢阻拦,便用马刀和火铳,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这番话,让陈敬之的身体一震。
他想到了钱粮,想到了民生,却未曾想到,李信的规划,早已超越了河西走廊这一隅之地。
这不只是一个割据军阀,这是一个有着清晰战略和经济蓝图的开拓者。
“大帅深谋远虑,敬之拜服。”
陈敬之再次躬身,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议事堂内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如果说之前的军改是骨架,那这番话,就是为这具骨架注入了流动的血液。
李信看着堂下众人的反应,最后下令。
“军政司五曹,即刻按照今日所议,制定详细方略。”
“半月之内,我要看到四大野战旅,初具规模。”
“一月之后,全军大演武。”
“散会。”
众将轰然应诺,带着满脑子的计划和满腔的热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议事堂。
很快,堂内只剩下李信一人。
他重新转过身,独自面对那副巨大的舆图。
炙热的夏风从窗外吹入,卷起他常服的衣角。
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舆图上代表肃州、甘州的位置,那里是清廷在河西的门户。
他抬起手,食指顺着那条黄色的标记,缓缓向东移动,越过兰州,越过西安,最终停留在了遥远的京城位置。
那里,才是最终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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