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至十月末。
黑水城。
战争的烟尘暂时沉降，整座城市却未曾停歇，它以一种更高的效率轰鸣运转。
中枢帅帐之内，巨大的沙盘横亘中央。
代表汉王军控制区的红色标志，已向西延伸，触及伊犁河谷的边缘。
向南，则抵近了青海湖的东岸。
李信的身体并未停留在扩张的疆域上，他转而审视着沙盘旁堆积的文书，那些来自工曹与格物院。
“大帅！工曹急报！”
陈敬之的声音透着一股紧迫。
“铁矿！煤矿！开采量虽增！然新辟矿区运输艰难！”
“尤其黑石谷煤矿至红石山铁矿！骡马驼队运力已达极限！制约冶炼与军械生产！”
“格物院呈报！”
王希立刻接口，他的情绪在兴奋与焦虑之间摇摆。
“蒸汽机！乃一切之基！然现有卧式锅炉！体积庞大！热效低下！”
“驱动‘铁甲车’、大型锻锤、矿山抽水机已显不足！”
“且锅炉压力不稳！时有炸膛风险！维修耗时耗力！制约工坊全速运转！”
李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动作规律。
“铁矿！煤矿！乃筋骨血脉！”
“蒸汽机！乃心脏动力！”
“此二者乃我汉王军立足之本！发展之基！必须突破瓶颈！”
他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悬挂的河西矿产图前。
“第一！运输！骡马驼队效率太低！格物院！王希！王二！”
“属下在！”
“着你二人！即刻研制‘矿用蒸汽机车’！”
“要求：以现有‘铁甲车’底盘为基础！简化装甲！去除武器！强化载重与牵引！设计专用货运车厢！铺设轨道！”
“轨道？！”
王希与王二的身体同时一震。
“对！”
李信的回答斩钉截铁。
“以硬木为枕！上铺熟铁轨！车轮带凸缘！卡于轨上！蒸汽机车牵引！拖挂多节车厢！运煤！运矿！运粮！效率十倍于骡马！”
“此乃‘铁路’！先于黑石谷至红石山！铺设试验线！成功则推广全境！连接矿山！工坊！粮仓！兵营！”
“诺！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王希与王二躬身领命，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钢铁的脉络，即将贯穿汉王军的领地。
“第二！蒸汽机！改良！”
李信转向王希。
“现有卧式锅炉笨重！低效！不安全！”
“研制立式火管锅炉！”
“结构：立式圆筒！内设多根火管！烟火走管内！水包管外！受热面积大！热效高！体积小！压力更稳！”
“配套！研制高压安全阀！压力表！水位计！确保运行安全！”
“目标：体积缩小三成！压力提升五成！热效翻倍！”
“此新型锅炉！优先装备‘铁甲车’！矿山抽水机！工坊动力！以及新建之‘矿用蒸汽机车’！”
“诺！属下即刻组织攻关！”
王希的身体微微颤抖，立式火管锅炉，这个思路前所未有，却精准地指向了问题的核心。
“第三！应用拓展！”
李信的视线扫过帐内每一个人。
“蒸汽之力！非独军工！更利民生！富民强军！”
“工曹！保民府！陈敬之！”
“属下在！”
“第一！于黑水河畔！选址！建‘水力—蒸汽混合驱动’纺织工坊！以新式立式锅炉驱动纺纱机、织布机！招募流民妇女！生产军服！民布！替代手工！十倍其效！”
“第二！于各屯垦区！推广‘蒸汽抽水机’！深井取水！灌溉农田！尤其新拓青海、畏兀儿之地！干旱少雨！此物乃屯田利器！”
“第三！建‘蒸汽粮食加工坊’！碾米！磨面！榨油！解放人力！保障军需民食！”
“第四！格物院！研制‘蒸汽压路机’！‘蒸汽夯土机’！用于筑路！修城！加固工事！效率十倍于人力！”
“诺！属下遵命！”
陈敬之肃然领命，他清楚这些举措将彻底改变汉王军治下的生产方式。
“第四！人才！”
李信的视线落在李颙身上。
“格物之学！乃强国之本！李颙！学曹！”
“臣在！”
李颙躬身出列。
“扩招‘格物学堂’！名额增至五百！选拔标准：重实践！轻八股！凡工匠子弟！军中巧手！农家善造器者优先录取！”
“增设学科：蒸汽原理与制造！机械制图与力学！冶金与铸造！火器与弹药！矿冶勘探！”
“聘王希、王二及顶尖匠师！亲自授课！理论结合实践！毕业直接入格物院或工坊！”
“另！设‘匠师等级制’！分学徒、匠人、大匠、宗师四级！按技艺！贡献！定薪俸！授勋田！享官身！凡有重大发明、改进者重赏！封爵！”
“诺！臣定使我汉学宫成格物英才之摇篮！”
李颙的胸膛起伏，他预见了一个全新学派的崛起。
“第五！军工！”
李信最后望向陈武与王希。
“军备不可一日懈怠！”
“格物院！兵曹！”
“第一！‘铁甲车’！维护！改进！增造！目标年底前！保有量十辆！”
“第二！‘五雷神机’！简化工艺！提升射速！降低成本！目标月产两千支！”
“第三！研制后装线膛炮！提升射程！精度！专克清军深壕堡垒！”
“第四！研制触发式地雷！跳雷！反步兵定向雷！布设更隐蔽！杀伤更高效！”
“第五！研制电报机！以电传讯！瞬息千里！决胜于帷幄之中！”
“诺！末将（属下）领命！”
陈武与王希齐声应诺。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咬合的齿轮，嵌入汉王军这台庞大的机器。
黑水城内，格物院的工坊灯火彻夜不息。
蒸汽锻锤的轰鸣声震动着地面。
新型锅炉的试验口冒出滚滚的白色蒸汽。
城外，勘探队带着罗盘与简陋的蒸汽钻机，跋涉于群山戈壁，寻找着地下的矿脉。
黑石谷至红石山之间，第一批枕木与铁轨开始铺设，工兵们挥动铁锤，汗水浸透了衣背。
纺织工坊的蓝图在绘图板上展开。
流民妇女被组织起来，开始学习操作陌生的器械。
学宫之内，年轻的学子们翻阅着关于蒸汽原理和机械制图的书册。
汉王军治下，一场静默却更加深刻的变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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