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书店后院的老槐树已有些年头,粗壮的枝干撑起一片浓密的绿荫,叶片在无风的午后竟兀自轻轻颤动,像是在迎接某种跨越时空的归客。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墙角的青苔沾着清晨的露水,泛着湿润的绿意。
忽然,空气中泛起一阵细微的水波状涟漪,起初只是淡淡的光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纹路,渐渐扩散开来,越来越清晰。光晕中央,三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凝聚,从半透明的虚影慢慢变得坚实 —— 墨千秋、林小小、周胖子的身形稳稳落在了院中的草地上,脚下的青草被轻轻压弯,又缓缓弹起。
他们身上还残留着起源之地独有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古老灵气、战场尘灰与草木清香的味道,厚重而沧桑,与这都市小院的烟火气格格不入。但三人的衣着已然换回了出发前的现代装束:墨千秋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 t 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袖口卷起,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一道未完全愈合的浅疤,那是与圣主麾下护法激战留下的痕迹;林小小的浅粉色连帽卫衣沾了些不易察觉的尘土,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脸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眼底的亮色;周胖子则穿着宽松的黑色运动服,肚子微微隆起,身上的布料皱巴巴的,像是刚从滚筒洗衣机里捞出来一般。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周胖子第一个冲破了短暂的沉寂,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猛地甩开墨千秋的手,大步冲到青石板路上,用力踩了踩脚下坚实的地面,触感粗糙而真实,与起源之地的黄土、岩石截然不同。他甚至弯腰下去,用手掌反复摩挲着水泥地的纹路,眼神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这个味道!现代化的味道!外卖的香气、wi-Fi 的信号、冰镇可乐的气泡…… 我想死你们了!” 说着,他掏出裤兜里被压得变形的手机,手指都在发抖,恨不得立刻下单一顿满汉全席。
林小小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远处街道传来的汽车尾气、隔壁单元飘来的红烧肉香气,还有老槐树散发的草木清香,这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味道,此刻却让她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触到温热的湿润,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感觉…… 好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起源之地的日日夜夜在脑海中闪过:与上古异兽的周旋、在崩塌的秘境中逃生、与圣主决战时的生死一线,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与眼前这宁静的午后形成了极致的反差,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那场跨越生死的冒险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墨千秋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林小小的手,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带来安稳的力量。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小院:晾衣绳上还挂着林小小出发前忘记收的旧床单,边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墙根下的月季开得正盛,花瓣上停着一只粉蝶;书店后门的木门轴依旧有些松动,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场与圣主的最终决战,天地崩裂、星辰移位,极致的喧嚣与毁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而此刻,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这般极致的宁静让他心神一阵恍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紧古剑斩破黑暗,也曾为林小小煮过一碗热面,此刻握着的,是穿越生死后最珍贵的安稳。
“快看看日期!” 周胖子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终于想起了最关键的事情。他手忙脚乱地按下手机开机键,屏幕暗了几秒,随后缓缓亮起,电量只剩下不到三成,却清晰地显示出当前的日期和时间 —— 与他们出发时相比,仅仅过去了三天。
“三…… 三天?” 周胖子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抖动,“我们在那边打生打死,补天裂地,重塑轮回,跟神仙似的折腾了那么久,这边才过了三天?这时间流速也太不科学了吧!” 他甚至怀疑手机出了问题,用力按了按屏幕,又重启了一遍,可日期依旧没变,那鲜红的数字像是在嘲笑他的认知。
林小小也凑了过去,看清日期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荒谬,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包裹。她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也就是说…… 我爸妈还以为我只是跟朋友去山里写生,信号不好没联系他们?” 出发前她特意留了话,说要去偏远山区采风,没想到这场跨越维度的冒险,在现实世界里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失联,这种错位感让她又哭又笑。
墨千秋看着两人激动的模样,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古籍有云‘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看来反之亦然。” 他抬手擦了擦林小小脸颊的泪水,语气温柔而笃定,“这或许是世界规则稳定后,天道给予我们的…… 一份礼物。” 让他们既能终结起源之地的浩劫,又不必错过现实世界的安稳,不必让亲友承受漫长的牵挂。
他话音刚落,书店后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赵建国端着一个印着 “健康长寿” 字样的搪瓷保温杯走了出来。杯里泡着枸杞和红枣,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睡眼惺忪的脸庞。他刚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挂着些许眼屎,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三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嗯?墨小子,小林,胖子?” 赵建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上下打量着三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仨什么时候溜进后院的?这几天没见着你们人影,苏晴还念叨呢,说你们是不是组团去旅游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神情自然得仿佛三人只是昨天才出门逛街,今天刚回来一般。
看着赵建国这副毫无所觉、一如往常的模样,听着他随口提起的日常琐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映着彼此的笑意。下一秒,压抑了许久的畅快笑声突然爆发出来,周胖子笑得直不起腰,扶着石桌直跺脚;林小小笑得眼泪直流,靠在墨千秋的肩膀上直发抖;墨千秋也忍不住笑了,笑声低沉而清朗,带着释然与温暖。
赵建国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嘟囔:“这仨孩子,神神叨叨的,旅游回来傻乐啥呢?” 他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枸杞水,继续眯着眼晒太阳,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铭刻进世界本源的史诗级决战。
三人的笑声在晴朗的都市上空飘荡,穿过老槐树的枝叶,越过书店的院墙,与远处街道的车鸣、邻居家的笑语交织在一起。这笑声里,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有回归平凡的喜悦,还有一种恶作剧般的轻松 —— 他们拯救了一个世界,却没人知晓这份壮举,只归于一场普通的 “失联”。这份极致的伟大与极致的平凡形成的奇妙反差,构成了最动人的和弦,在这个宁静的午后,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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