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宸王府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唯有书房区域的灯火,依旧顽强地亮着几盏。
胤桁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公文,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对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的离戈低声道:“晚一些,找个机会,让她过来一趟。”
这个“她”,不言而喻。离戈心领神会,无声地点了点头,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中。
约莫子时末,书房内侧一面看似普通的书架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缓缓移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知鸢穿着一身深色便装,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脸上已褪去了在白日的恭顺与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复杂。
密室内,烛火摇曳。胤桁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落在知鸢身上。
“怎么回事?皇后为何突然将你送到王府?还是以这种方式,到王妃身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他需要知道皇后的确切意图,以及知鸢的处境。
知鸢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定,微微垂眸,声音同样低沉:“秋韵姑姑前些日子在宫中,撞见了我帮王妃……解围,摆脱了太子的纠缠。或许皇后觉得我机敏,又能接触到王妃,是个合适的人选,便派我过来,名义上是协助王妃,实则是……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并通过王妃,了解你的动向和心思。”
她尽可能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将自己被送来的缘由道出。
“太子纠缠云清珞?”胤桁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句话抓住,他眉头骤然锁紧,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冷意,“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说清楚!”
知鸢被他突如其来的逼问弄得一怔,抬头看向他。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因太子而起的怒气,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与疼痛。
他……竟然如此在意云清珞被太子纠缠这件事?从前提起云清珞,他眼中只有厌恶与防备,如今却……
她快速垂下眼帘,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将那次在宫中回廊,太子如何拦住云清珞,如何言语暧昧地进行招揽和暗示,自己又是如何借口皇后传唤帮云清珞脱身的过程,简要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她的讲述,胤桁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仿佛瞬间被坚冰覆盖。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太子!他竟然敢!竟然敢如此骚扰他的王妃!
看着胤桁这副明显因云清珞而震怒的样子,知鸢心中一片冰凉。
她太了解他了,若非放在心上,他绝不会轻易为一个人动如此大的怒气。
她看着他冰冷的侧脸,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带着苦涩的确认,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桁……你爱上她了,是吗?”
胤桁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从未深思过自己对云清珞是什么感情,只是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她的存在,贪恋她的温暖,会因她而欢喜,也会因她而恼怒,更会因别人觊觎她而失控……这,就是爱吗?
他没有回答,沉默在密室内弥漫,更像是一种默认。
知鸢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她了解他的骄傲,若是不爱,他定会嗤之以鼻地否认。
此刻的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她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云清珞任何不好,都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理解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带着对云清珞的“赞美”:
“其实……王妃她,真的很好。容貌倾城,性子又活泼可爱,对王爷您更是全心全意,体贴入微。我虽只来了一天,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待您的。为您洗手作羹汤,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您政务上也能有所帮助……这样的女子,王爷会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用自己的刀割自己的心。
胤桁听着知鸢对云清珞的夸赞,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第一次对知鸢产生了一种清晰的愧疚感。
知鸢为他付出太多,蛰伏在皇后身边多年,危险重重,而他……他却对另一个女子动了心。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知鸢看出了他的为难与愧疚,心中更是酸楚,却主动开口,替他解围,也表明自己的“立场”:“阿桁,你不用觉得有压力。她是你的正妃,你好好待她,是应该的。我……我只希望,以后能留在你身边,能帮到你,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将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
这番话,让胤桁心中的压力感更重了。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对知鸢,更多的是感激、尊重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像是对待一位为自己付出良多、值得敬重的姐姐。
而对云清珞,那种想要靠近、拥有、甚至霸占的冲动,是截然不同的。
他看着她有些难过的样子,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知鸢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凄清。她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再次提起云清珞,语气带着关切与犹疑:“只是……阿桁,你确定,王妃她……是真的百分之百可信的吗?”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胤桁的神色,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是真希望她是可信的,她那样明媚鲜活,像阳光一样,真让我……羡慕。”
她巧妙地将试探包裹在羡慕与祝福之下。
百分百可信吗?胤桁在心中问自己。他不知道。起码,太子骚扰她这件事,她就从未向他提起。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觉得无法对他言说?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对她坦诚过?他的计划,他的仇恨,他与知鸢的关系……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纱。
“此事我自有分寸。”胤桁没有正面回答,结束了这个话题。
知鸢知道适可而止,又与他低声交流了一些宫中动向和皇后那边的反应,便悄无声息地顺着密道离开了。
密室重归寂静,胤桁独自站在原地,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知鸢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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