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薛嬷嬷和觉夏却是喜形于色。
“王妃!太好了!太后娘娘果然还是疼惜您的!”觉夏兴奋道,“能让您陪着殿下出席祭祖大典,这是天大的体面啊!”
薛嬷嬷也笑着点头:“是啊,王妃。皇家祭祀典礼最为隆重,太后此举,意义非凡。这说明在太后心中,您依旧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妻室。只要太后肯为您说话,那些闲言碎语便不足为惧。”
云清珞坐在窗边,手中捧着那卷明黄的懿旨,神情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思。“体面是给了,可难题也来了。”她轻声道,“大典之上,我该以何种身份,穿何种朝服出席?”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薛嬷嬷和觉夏的喜悦。是啊,太子正妃的朝服,她未被册封,穿不得。宸王正妃的朝服,于她现在身处东宫的身份而言,不合时宜,更会提醒众人她尴尬的过去。
穿普通命妇礼服,则更显不伦不类。
薛嬷嬷皱起眉头:“这……这确实是个问题。祭祀大典的着装规制森严,丝毫错漏不得。”
云清珞将懿旨轻轻放在桌上,望向窗外:“容我再想想吧,还有几日时间。”
她语气平静,心中却已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云清珞将陪同太子出席祭祖大典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东宫各个角落。下人们私下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这位宸王妃……哦不,这位主子,居然还能翻身?太后亲自下旨让她陪殿下呢!”
“可不是嘛!殿下夜夜宿在她那里,如今又得太后撑腰,看来这太子妃之位,说不定真能落到她头上?”
“嘘!小声点!她母家可是……那样的身份,册封太子妃?朝中大臣们能答应?皇室宗亲能同意?”
“说的也是。而且你们听说了吗?她院里薛嬷嬷正为朝服的事发愁呢!穿什么都不合适,多尴尬啊!”
“可不是嘛,名不正言不顺的,去了大典上,岂不是让人笑话?”
两个小丫鬟躲在回廊的角落说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太子胤桁带着余白正从另一头走来,将她们的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
余白脸色一沉,立刻上前呵斥:“放肆!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
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胤桁面沉如水,并未立刻发作。丫鬟们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他自然知道云清珞处境艰难,却没想到连底下奴才都敢如此非议,而她所要面对的外界压力,只会更大。
那份因证据缺失而残存的疑虑,在这一刻,似乎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压了过去。
他不想再让她因身份而受委屈,不想再让她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目光冷冽地扫过那两个抖如筛糠的丫鬟,对余白道:“拖下去,按宫规处置。”
“是。”
处理完多嘴的奴婢,胤桁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对余白吩咐道:“你去一趟敬事房,查问一下太子妃朝服的规制和库存。”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必问她的尺寸,就按……身高约五尺二寸,肩宽一尺三,腰围一尺九寸五,胸围……按此尺寸,命尚衣局以最快速度,赶制一套太子妃朝服,送至太子妃房中。”
余白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巨震。殿下竟然对王妃的身形尺寸如此了解,分毫不差!
这……这得是多么“深入”的了解才能做到?
他不由得想起每夜主院叫水的情形,脸上微微一热,赶紧低头敛目,恭敬应道:“属下遵命!”
心中却暗自咂舌,殿下对这位王妃,果然是上了心的,而且这心……上得还挺细致。
胤桁看着余白离去的身影,眸色深沉。
祭祀大典前一日,云清珞尚未最终决定穿何种服饰。薛嬷嬷提议在宸王妃朝服基础上稍作修改,觉夏则认为不如穿一套庄重些的常服。
主仆三人正商议间,院外传来通报,余白求见。
余白手捧一个巨大的紫檀木描金衣盒,恭敬行礼:“王妃,殿下命属下将此物送来。殿下吩咐,王妃明日大典,便穿此套朝服出席。”
云清珞微微一怔:“这是?”
薛嬷嬷已迫不及待地上前,小心翼翼打开盒盖。
顿时,一片璀璨光华映入眼帘——盒中整齐叠放着一套正红蹙金绣鸾凤纹太子妃朝服,旁边是同色镶东珠朝冠,以及玉佩、绶带等一应配饰。
那鸾凤刺绣栩栩如生,金线在光线下流转着夺目光彩,东珠圆润饱满,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
“这……这是太子妃朝服!”薛嬷嬷惊喜交加,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殿下竟亲自为王妃准备了!”
觉夏也捂住了嘴,眼中满是兴奋。
云清珞看着那套华美异常的朝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他竟然想到了这一点?不仅想到了,还直接送来了太子妃的制式!
他这是……在向所有人表明他的态度吗?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却柔软的锦缎,上面的鸾凤图案仿佛带着他的温度。连日来因身份尴尬而产生的阴霾,似乎被这件突如其来的朝服驱散了大半。
“有劳余侍卫。”云清珞稳住心神,对余白道谢。
余白躬身:“王妃客气,属下告退。”临走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说,尺寸是依着王妃的,应当合身。”
这话更是让云清珞耳根微热。他连她的尺寸都如此清楚……
余白退下后,薛嬷嬷激动地抚摸着朝服:“王妃!老奴就说,殿下心里是有您的!这般细致周到,连朝服都为您备好了,还是太子妃的规制!这心意,再明白不过了!”
云清珞没有言语,只是久久凝视着那件朝服,心中五味杂陈。
有感动,有欣喜,却也有一丝不安。
他此举,无疑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但,这是他给予的庇护和认可,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是夜,胤桁处理完公务回到东宫,比平日稍早一些。
他踏入云清珞房中,第一眼便看到放在榻上,已然整理挂起的太子妃朝服。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看向坐在灯下的云清珞。
“朝服收到了?”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云清珞指尖微颤,低声道:“嗯。收到了,多谢殿下。”
胤桁察觉她的平静之下似乎并无多少喜悦,心中微沉,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语气是罕见的温柔:“其实……是孤疏忽了。早在接你回宫之时,就该册封你为正妃。不该让你因这模糊身份,受下人非议,外人为难。”
他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等祭祖大典结束,孤便下令礼部,着手准备册封典礼。”
云清珞看着他深邃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里有她熟悉的强势,也有她未曾见过的认真。
她心中悸动,却仍有顾虑:“殿下,我的身份………只怕……会让您为难。”
胤桁闻言,眉头微蹙,随即展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皇祖母既肯下旨让你陪同,便是认可。至于旁人?”
他冷哼一声,“孤的妻子,孤说了算。谁敢多言?”
“妻子……”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云清珞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这么多年了,她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不再是冷冰冰的“宸王妃”,而是带着归属感的“妻子”。
一直强压的委屈、心酸、等待,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
她眼眶瞬间红了,主动投入他怀中,双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胤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拥抱弄得一怔,随即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静默片刻,云清珞闷在他怀中,声音带着哽咽,终于问出了埋藏心底半年,也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那根刺:“胤桁……落霞滩的事……你……不在意了吗?”
感受到怀中娇躯的紧绷和颤抖,胤桁的身体也随之一僵。
寝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云清珞以为他不会回答,心一点点沉下去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那……如今,孤再问你一次,落霞滩之事,是你做的吗?”
云清珞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目光澄澈坚定地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胤桁,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向姑姑和父亲,透露过任何关于你的军事部署、行程安排。我不知为何消息会走漏,更不知为何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喉头哽咽,说不下去,只有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
看着她眼中毫无伪饰的坦荡与委屈,听着她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誓言,胤桁心中最后那点坚冰,也彻底融化殆尽。
怀疑了半年,怨恨了半年,此刻在她纯澈的目光和滚烫的泪水中,显得那么可笑。
他伸出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愧疚:“好了,别哭了……此事,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将她搂得更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过,即便查不清楚,也无妨了。孤……信你。”
“孤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天籁,又如同最锋利的刃,瞬间劈开了云清珞心中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压抑的委屈。
她等待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从新婚燕尔的甜蜜,到落霞滩后的猜忌冷落,再到云家覆灭、她被打入深渊……这半年,她如同在炼狱中煎熬。如今,终于等到了他的“相信”。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不再抑制,放任自己在他怀中痛哭失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恐惧、委屈都借此宣泄出来。
胤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濡湿他的衣衫。
他感受着怀中人的脆弱与依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胀和怜惜。
他从未见她如此哭过,即便是当初被他质问、被他冷落时,她也只是倔强地沉默。
不知哭了多久,云清珞的哭声渐渐变为低低的抽噎。
胤桁捧起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指腹温柔地擦去她不断溢出的泪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低声道:“别哭了,再哭眼睛肿了,如何穿那身朝服?”
他的安抚带着笨拙的温柔,云清珞闻言,抽噎着,又想笑,表情有些滑稽。
胤桁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如同夜空,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有愧疚,有释然,更有一种清晰可见的炽热。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用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云清珞,过去种种,给我时间,我会努力,将云家的仇恨放下。”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
“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
“很喜欢你……”
这句话,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彻底照亮了云清珞冰冷已久的心湖。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心中的酸涩与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等这句话,仿佛已经等了一生一世。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痛苦,而是巨大的幸福和感动。
她主动仰起头,吻上他微凉的唇瓣,用行动诉说着她的回应。
胤桁先是一愣,随即化被动为主动,深深吻住了她,将这个带着泪痕咸涩却又无比甜蜜的吻,不断加深……
红绡帐暖,春意盎然。这一夜,隔阂尽消,心扉互诉,曾经的裂痕,在情感与欲望的交融中,开始缓慢愈合。
窗外寒风依旧,殿内却温暖如春,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与心跳,诉说着失而复得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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