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车驾穿过重重宫门,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御道,最终在未央宫前那长长的汉白玉阶梯下稳稳停住。
未央宫,是胤桁的寝宫与日常理政之所,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将她直接带到这里,其意不言自明——他要将她放在离自己最近、最核心的位置。
马车停稳,随行的侍卫、宫人皆屏息垂首,肃立两旁,气氛庄重而静谧。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帝王威仪的手掀开,胤桁率先下车。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身,面向车厢,伸出了双手。
在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胤桁微微俯身,探入车厢,小心翼翼地将云清珞打横抱了出来。
云清珞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飞上红霞。
她虽知胤桁待她之心,却也未料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象征他绝对权威的未央宫前,如此行事。
“胤桁……”她低声呢喃,带着一丝羞涩与无措。
“别动。”胤桁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抱你回家。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回家……这两个字瞬间击中了云清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不再挣扎,将脸轻轻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与安全。
胤桁抱着她,转身,面向那九十九级汉白玉阶梯。
阶梯之上,未央宫巍峨耸立,在夕阳的余晖下流光溢彩,如同天帝居所。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稳健而坚定地向上走去。
帝王怀抱皇后,踏入属于自己的权力中心,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宫人的眼中。
他们从未见过性情冷峻、威势日隆的皇帝陛下对任何一个女子流露出如此毫不掩饰的珍视与独占欲。
那小心翼翼的姿态,那温柔专注的眼神,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这是他胤桁刻入骨血的人,必须在他的羽翼之下,在他的领地之中。
宫人们纷纷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这位云皇后,在经历了叛臣之女的身份、三年的失踪流离后,不仅安然回归,更以如此震撼的方式,被陛下亲自抱入了未央宫!
这是何等的荣宠与信任!
长长的阶梯,胤桁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泛红的耳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珞儿,”他低声耳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从今往后,你住在朕的未央宫,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看谁还敢再让你受半分委屈,让你离开朕半步。”
云清珞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
她心中的羞涩渐渐被巨大的暖流和安全感取代,轻轻“嗯”了一声,将他又搂紧了些。
当胤桁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未央宫宏伟的殿门前时,等候在宫门内的所有宫女、内监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敬畏与恭顺:
“恭迎陛下、娘娘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前,更显威仪。
胤桁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抱着云清珞,目光沉静地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给朕听好了。皇后乃朕之发妻,大宛国母。日后在这未央宫中,皇后之命,便是朕之命。朕要你们像伺候朕一样,尽心竭力伺候皇后。若有谁敢对皇后有半分不敬,怠慢疏忽,朕,绝不轻饶!”
“奴才\/奴婢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娘娘!” 众人心头剧震,连忙叩首应承,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陛下将话说得如此之重,可见皇后在他心中的分量。
胤桁这才抱着云清珞,跨过那高高的朱红门槛,步入了未央宫正殿。
殿内早已布置妥当,陈设既保留了帝王寝宫的威严肃穆,又增添了许多柔美雅致的细节,显然是刻意为了迎接女主人而重新布置过。
熏香袅袅,温暖如春。明珠为灯,鲛绡为帐,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
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气派与帝王对心爱之人的极致用心。
他一路将云清珞抱至内殿的床边——他轻轻将她放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名瓷。
“看看,可还喜欢?”胤桁站在她身边,环视着殿内既熟悉又因她而增添了几分温馨的布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朕让他们按你的喜好添置了些东西。若有哪里不合心意,或缺了什么,就告诉朕。”
云清珞站稳身子,抬眼望去。这未央宫比她记忆中任何一座宫殿都要宏伟,充满了属于胤桁的强烈气息,却又处处透着为她考虑的细心。
她心中感动,点了点头,声音温软:“很喜欢,谢谢你,胤桁。”
听到她这声自然而然的“胤桁”,而非疏离的“陛下”,他眼中笑意更深。
他抬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流连在她细腻的肌肤上。
“喜欢就好。”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歉意,“珞儿,朕离朝多日,积压了许多政务,需立刻前往宣政殿召见群臣。你且在此好好歇息,朕已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准备你爱吃的菜肴。朕处理完事情,很快便回来陪你。”
他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仿佛她是个需要精心呵护的孩子。
云清珞理解地点头:“恩,国事要紧。”
胤桁却仍有些不放心,又对侍立在一旁的未央宫掌事宫女沉声道:“染秋,你在未央宫多年,当知规矩。如今皇后在此,你需比伺候朕更尽心十倍。好生伺候皇后娘娘,若有半点差池,唯你是问。”
名唤染秋的宫女看起来沉稳干练,眼神清正,立刻恭敬应道:“陛下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侍奉好娘娘。”
胤桁这才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云清珞身上,那浓烈的不舍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上前一步,在染秋及一众宫人低垂的目光中,伸手捧住云清珞的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重重地、带着灼热温度的吻。
“等朕回来。”他低声说完,这才终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未央宫。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云清珞才仿佛回过神来,脸颊上的热度久久未散。她抬手,轻轻触碰着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心中甜丝丝的,如同浸了蜜糖。
胤桁离开后,未央宫内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许,但宫人们的态度却愈发恭敬谨慎。
染秋上前一步,对着云清珞盈盈一拜,声音温和而不失稳重:“娘娘,舟车劳顿,可要先沐浴解乏?热水早已备好。或者,您想先用些茶点?”
云清珞看着眼前这位眼神清正、举止得体的掌事宫女,心中稍安。她温和地道:“先沐浴吧。”
“是。”染秋应声,立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准备。
沐浴的汤池设在未央宫后殿,引的是温泉水,池壁以汉白玉砌成,水面上漂浮着新鲜的花瓣,热气氤氲,香气怡人。
云清珞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中,感受着热水包裹全身,驱散连日来的疲惫与尘埃,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服得她几乎喟叹出声。
宫女的按摩手法娴熟轻柔,为她洗净长发,梳理青丝。云清珞闭上眼,身心彻底放松下来。这里是大宛皇宫,是胤桁的未央宫,是她真正的“家”。
再没有西晋的提心吊胆,再没有隐姓埋名的压抑,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朝夕相对。
沐浴更衣后,她换上了一身轻软舒适的常服,回到正殿。宫人们已奉上香茗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捧着温热的茶杯,打量着殿内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陈设。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胤桁的影子,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与归属感。
喝着茶,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味道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她放下茶杯,轻声问侍立在旁的染秋:“染秋,你跟在陛下身边久,可知太子东宫的薛嬷嬷?”
染秋闻言,神色骤然一紧,原本平稳的呼吸窒了一下。她迅速垂下眼帘,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回娘娘……薛嬷嬷她……”
她的迟疑让云清珞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薛嬷嬷她怎么了?”
染秋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娘恕罪……薛嬷嬷她……在三年前,娘娘您离开东宫后不久……便……便遭人毒手……殁了……”
“什么?!”云清珞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落地,她脸色瞬间煞白,霍然起身,“殁了?………………是谁?是谁害了薛嬷嬷?!”
那个在宸王府给予她无数温情,耐心教她做胤桁爱吃的食物,像母亲一样对自己好的嬷嬷,竟然已经………
染秋将头埋得更低:“当时陛下在外打仗,娘娘也出去了,具体……具体凶手,奴婢……奴婢也不甚清楚细节……”
云清珞踉跄一步,跌坐回榻上,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离开东宫后不久?怎么会如此巧合!
是了,定是有人不想薛嬷嬷说出什么,杀人灭口!
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知鸢!云清珞脑子立刻跳出她的名字…!联想到萧瑾玄的警告,以及薛嬷嬷曾是唯一当年清楚她离宫真相的人,
巨大的悲伤与愤怒席卷了她。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忠仆,更是一个亲人。
“娘娘节哀……”染秋见她如此,心中亦十分难过,连忙劝慰,“陛下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已为嬷嬷风光大葬,并厚待其家人。陛下他……也是痛心不已。”
云清珞闭上眼,泪水滑落。胤桁……他没有告诉她,是怕她刚回来就承受这样的打击吧。她紧紧攥住了衣袖,指节泛白。薛嬷嬷的仇,她一定要报!
宣政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胤桁高踞龙椅之上,面容冷峻,眸光如电,扫视着下方禀奏政务的臣工。
离朝多日,积压的奏章如山,各地事务繁多,他处理起来却有条不紊,指令清晰果断,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朝臣们明显感觉到,陛下此次归来,身上的威势更重了几分,那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帝王心术与铁腕手段,让人愈发敬畏。
他听取汇报时神色专注,下达决断时言简意赅,偶尔几句质问,便能让经验老道的臣子冷汗涔涔。
然而,若有心细者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今日的陛下,那冰冷的眉宇间,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阴郁戾气,虽然依旧威严,却不再像过去三年那般,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与压抑。
甚至,在某个议事的间隙,他的指尖会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龙椅的扶手,眼神偶尔会飘向殿外未央宫的方向,虽然只是一瞬便收回,但那瞬间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柔和,却与这肃杀的朝堂氛围格格不入。
户部尚书赵迟庸出列,禀报今年漕运及税收事宜,言语间依旧带着些许试探。
胤桁听着,面色不变,只在他话音落下后,提出了几个关键且尖锐的问题,直指核心,瞬间让赵迟庸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再不敢有丝毫敷衍。
“漕运之事,关乎国计民生,若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问。”
胤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臣……臣遵旨!”赵迟庸连忙躬身,不敢抬头。
高效地处理完主要政务,胤桁便宣布退朝,没有给任何臣子多余奏对的机会。
“陛下有旨,退朝——!”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众臣跪送。胤桁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金銮殿。
那匆匆的步伐,竟透着一丝归心似箭的意味。
沈卿尘跟在胤桁身侧,低声道:“陛下,各地事务已基本理顺,后续臣会督促各部落实。另外,德太妃那边派人来问,皇后娘娘既已回宫,后宫事务是否……”
胤桁脚步未停,直接打断:“回复德太妃,皇后初归,需好生静养。后宫诸事,依旧劳她费心掌管,待皇后凤体康健,熟悉宫务后,再行商议。”
他现在只想让珞儿好好休息,远离那些繁琐纷杂,一切有他挡在前面。
“臣明白。”沈卿尘应下,随即声音更低,“陛下,还有一事,您之前吩咐的……”
胤桁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冰冷,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沈卿尘能听见:“给朕密查知鸢。所有与她相关的人、事,尤其是她与西晋可能的联系,以及……三年前皇后离宫前后,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接触过什么人,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记住,要隐秘,不可打草惊蛇!”
沈卿尘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胤桁的意图。他肃然躬身:“臣,领旨!定会小心行事。”
胤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大步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那迫人的帝王威仪依旧在身,但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已然被未央宫中的那抹倩影完全占据
胤桁回到未央宫时,夜幕已然降临。宫灯初上,将宫殿映照得温暖而朦胧。
他踏入内殿,便看见云清珞正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翻阅,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侧影在灯光下显得单薄而落寞,眼角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见到是他,迅速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回来了。”
她的强颜欢笑如何能瞒过胤桁的眼睛。
他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带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仿佛这样才能驱散朝堂带来的疲惫与冰冷,也驱散她周身的悲伤。
“怎么了?”他低声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担忧,“是哪里不舒服?”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告诉朕。”
他的温柔关怀让云清珞强忍的泪水再次决堤。她靠在他怀里,声音哽咽:“胤桁……薛嬷嬷……她……她…………”
胤桁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紧地拥住她,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痛惜,声音却尽力维持着平稳:“没有早点告诉你,朕怕你伤心。”
“薛嬷嬷她那么好……”云清珞抬起泪眼,眼中充满了痛苦,“可知是谁吗?”
胤桁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直接说出知鸢的名字,只是沉声道:“朕已经在查了。珞儿,相信朕,只要是胆敢伤害你的人,朕一定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冷酷与决绝。
云清珞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与她同等的痛恨。她相信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龙袍。悲伤需要宣泄,而他的怀抱是她唯一的港湾。
胤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泣。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止息,变成低低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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