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翊坤宫
今夜这里被布置得灯火辉煌,暖意融融。
巨大的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四处悬挂着象征吉祥如意的红色帷幔和装饰。
皇帝太后已端坐于上首主位,德妃、淑妃等高位妃嫔陪坐两侧。皇子、公主、宗亲们也已按序入座,殿内一片欢声笑语,气氛热烈。
胤桁携云清珞入内,先向皇帝太后行礼拜年,又与其他妃嫔、兄弟相互见礼。
云清珞姿态优雅,言行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处。
太后见到他们,很是高兴,尤其是对云清珞,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询问她近日起居,又赏了一对玉如意,态度慈爱。德妃也笑着附和,场面一派和谐。
人到得差不多了,太后笑着对众人道:“今儿个是家宴,不必太过拘礼。哀家瞧着孩子们都在,光是吃饭喝酒也闷得慌,不如咱们来行个酒令助助兴,如何?”
太后发话,自然无人反对。星和公主最先拍手叫好:“好呀好呀!皇祖母,孙儿要玩!四嫂,你也一起玩!”她说着,就跑过来亲热地拉住了云清珞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云清珞见她如此,便笑着看向太后和胤桁。胤桁微微颔首,太后也笑道:“好好好,就依星和。那第一局你们几个小的先来玩玩,也让哀家看看热闹。”
几位皇子公主来到殿中预先留出的空地上,围着一条铺着锦缎的长案坐下。内侍早已准备好了令官所需的工具和酒水。
襄王是皇长子,性格敦厚,其王妃也温婉;
六皇子胤骞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惬意感;
星和公主活泼烂漫;
再加上气度沉稳的胤桁和明丽动人的云清珞,
这一桌可谓是吸引了殿内大部分的目光。
令官由一位宗室老王爷担任,他清了清嗓子,宣布规则:“咱们第一轮,也不弄太复杂的,就来个简单的‘飞花令’,以‘春’字为题,每人吟一句诗词,需带‘春’字,接不上者,或重复者,罚酒一杯。从襄王殿下开始,顺时针依次。”
飞花令起,殿内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襄王率先开口,吟了一句中规中矩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襄王妃接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轮到胤桁,他神色不变,淡然吟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诗句虽寻常,但由他冷峻的嗓音念出,别有一番味道。
接下来便到了云清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都想看看这位如今极得太子爱重的云氏女,才情如何。
云清珞略一思索,便清声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声音清越,诗句意境开阔悠远,并非寻常闺阁女子常念的伤春悲秋之句。
“好!” 星和公主率先叫好。太后和德妃也微微颔首。
接下来是六皇子胤骞。他正捏着一块糕点准备往嘴里送,被轮到时囫囵吞下后,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道:
“这简单!‘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念得响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顽皮,全然没去深思这诗句在此情此景是否完全恰当,只觉得应景有趣。
他旁边的淑妃脸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暗暗瞪了儿子一眼,但胤骞浑然未觉,还冲着星和公主挤了挤眼。星和公主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星和公主年纪小,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脆生生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第一轮顺利通过,无人受罚。
令官笑道:“诸位殿下才思敏捷,那老夫可要加大难度了。接下来,诗句中需含‘春’字,但不得出现‘花’、‘月’、‘风’、‘雨’四字。”
条件一苛刻,难度立刻大增。
襄王蹙眉想了片刻,方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襄王妃接得有些勉强:“……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 险些触禁。
胤桁依旧从容:“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诗句沉郁,却符合要求。
又到了云清珞。她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吟道:“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
巧妙避开了所有禁忌字,又描绘了一幅生动的春日景象。
“妙啊!” 这次连那位宗室老令官都忍不住抚须赞叹,“太子妃此句,清新别致,应景而不落俗套。”
胤桁看着身边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的女子,眼中欣赏与爱意更浓。
他的珞儿,就像一座宝藏,越是挖掘,越是令人惊喜。
六皇子胤骞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似乎被这规则难住了,最终干脆地一摊手,爽朗笑道:“哎呀,这规矩忒麻烦了,我想不出来,认罚认罚!”
说着,自己主动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还咂咂嘴,“这酒味道不错!”
全然没有半分窘迫或不甘,一派光风霁月。
星和公主也跟着起哄:“我也想不出来了!我也认罚!” 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喝了一小杯果酒,辣得直吐舌头,模样可爱,引得众人发笑。胤骞还笑嘻嘻地递了块蜜饯给她解辣。
几轮飞花令下来,桌上气氛愈发紧张。襄王和襄王妃已显吃力,星和公主早就笑嘻嘻地认罚了好几次。
唯有胤桁和云清珞,依旧从容不迫,佳句频出,引得席上不时传来低低的赞叹声。
六皇子胤骞则是一副乐天派,接得上就接,接不上就爽快喝酒,时不时还点评一下酒水点心,自得其乐。
令官见难不住胤桁和云清珞,眼珠一转,又生一计,笑道:“诸位殿下文采斐然,老夫佩服。不过这飞花令终究是文人游戏,不若我们换个方式,来个‘拆字令’如何?老夫说一字,诸位需拆解其形、其义,并引经据典,或赋诗一句,需合情合理,方可通过。”
这难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不仅考验急智,更考验学识底蕴。
“便从‘安’字开始吧。” 令官道。
顺序依旧。襄王想了想,道:“安,从女在宀下,女子居家则安。可谓‘安居乐业’。”
襄王妃接道:“安亦有静之意,如‘安静’。”
胤桁道:“安,定也。《大学》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云清珞略一沉吟,声音清晰柔和:“安字,宀象屋形,女居其内,本义为静谧、稳妥。然《易》云:‘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 可见安中亦需思危,方为长久之道。”
她不仅拆解了字形字义,更引申出居安思危的道理,立意顿时高远。
太后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对身旁的德妃低声道:“这孩子,见识不凡。”
六皇子胤骞听得有些头大,轮到他自己,他拍了拍脑袋,哈哈一笑:“安?安全?安稳?嗯……我就希望咱们大宛一直安安稳稳的,大家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最好天天都有这样的好酒好菜!这就是安了!”
他这话说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疏,却带着一股真诚的赤子之心,引得太后和皇帝都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心思单纯。
令官笑了笑,未予深究,继续出题:“下一个字,‘明’。”
几人依次拆解。轮到云清珞时,她从容道:“明,从月从囧(窗),月光入窗,故为明。引申为光明、聪慧。《论语》云:‘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此智者之明也。又有《诗》云:‘明明上天,照临下土。’ 此天道之明也。为君者,当修此二明,方可明察秋毫,教化万民。”
她巧妙地将“明”字与为君之道联系起来,既展现了学识,又不露痕迹地赞颂了皇家,更是隐隐契合了太子的身份。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胤桁,也忍不住侧目,深深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有才情,却不知她竟有如此见识和格局!这番拆解,引经据典,贴合身份,既显才学,又顾全了大局,堪称完美。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悸动,这个女子,是他的妻!
六皇子胤骞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四嫂说得头头是道,十分厉害,忍不住大声赞叹道:“四嫂太厉害了!说得一套一套的,我都听呆了!比我听太傅讲学明白多了!”
他语气真诚,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完全没有因为自己不如人而感到任何不快,反而觉得与有荣焉。
星和公主也跟着拍手:“四嫂好厉害!说得我都听懂了!”
令官抚掌大笑:“妙极!妙极!太子妃娘娘才思敏捷,学识渊博,老夫佩服!这一局,当是太子妃为魁首!”
云清珞微微欠身,谦逊道:“令官大人过奖,诸位殿下承让了。” 姿态优雅,不卑不亢。
经此一番,殿内众人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更是刮目相看。
原先或许还有些因她出身而存的轻视之心,此刻也消散了大半。
淑妃面上带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胤骞,早已把注意力转向了新上桌的一道甜品,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刚才的才学比拼只是个小插曲。
行酒令在云清珞大放异彩后,又进行了几轮,便在一片赞叹和笑语中结束了。
太后心情极好,赏了云清珞一套珍贵的红宝石头面,又给其他参与的孩子都给了赏赐。
接下来便是正式的年夜饭。一道道精致的御膳被宫人们鱼贯送入,摆满了每个人的案几。
殿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舞姬们身着彩衣,翩跹起舞,更添节日气氛。
皇帝看着满堂儿孙,脸上带着笑意。皇帝见六皇子吃得欢快,笑着问了句:“骞儿,今日这菜式可合你口味?”
胤骞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笑嘻嘻地回答:“回父皇,好吃极了!尤其是这道炙羊肉,鲜嫩无比!”
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呀,就是个会享福的!”
席间气氛融洽,一派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景象。
云清珞安静地坐在胤桁身侧,姿态优雅地用着膳食,偶尔与胤桁低语两句,或是对前来敬酒、搭话的宗亲女眷得体地回应。
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过分活跃,也不显得拘谨冷漠,将准太子妃的风范拿捏得恰到好处。
胤桁虽在与父皇、兄弟交谈,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身旁的人儿。
看着她从容应对,看着她浅笑嫣然,看着她在那华服珠宝映衬下愈发显得清丽绝俗、气度非凡,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想起她刚才在行酒令上的惊艳表现,想起她平日里的温柔体贴,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娇憨依赖……这个女子,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于一身。
聪慧而不张扬,美丽而不妖冶,坚韧而不失柔软。
她就像一本耐人寻味的书,越读越觉韵味无穷;又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内外明澈,温润生辉。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能拥有她,是何其幸运。
宫宴在一种看似无比祥和喜庆的氛围中持续着,直至亥时末,才宣告结束。
皇帝和太后毕竟年事已高,面露疲色,率先起驾回宫。
胤桁携着云清珞,向德妃等位份高的妃嫔行礼后,也准备离开翊坤宫。
走出温暖喧闹的宫殿,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胤桁细心地将云清珞斗篷的风帽为她戴好,又握紧了她的手,这才并肩向着宫门外等候的仪仗走去。
夜色深沉,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云清珞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男子坚毅冷峻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想起今晚宫宴上他时不时投来的、带着欣赏与温柔的目光,心中甜意蔓延。
“累了么?”胤桁低头问她,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低沉悦耳。
“有一点。”云清珞老实点头,宫宴规矩多,精神需时刻紧绷,确实耗神。
“回去好好歇息。”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今夜,珞儿表现得极好。”
得到他的肯定,云清珞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所有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而在他们身后,陆续走出翊坤宫的众人,心思各异。
襄王夫妇感叹太子妃才貌双全;
星和公主叽叽喳喳地跟女官说着四嫂有多厉害;
淑妃面上带笑,与身旁的命妇低声交谈,眼神却偶尔掠过前方太子夫妇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六皇子胤骞则早就拉着几个相熟的宗室子弟,讨论着一会儿回去要不要再开一局双陆,显得兴致勃勃,对刚才的才学比拼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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