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云清珞,看着她情绪平复,由染秋陪着回了未央宫后,胤桁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与肃杀。
他重新坐回御案之后,沉声道:“卿尘,进来。”
一直候在殿外的沈卿尘应声而入,神色同样凝重。
“说吧,查到了什么。”胤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柔情似水的丈夫只是幻影。
沈卿尘将方才收起的密报再次呈上,低声道:“陛下,臣重新梳理了落霞滩上的线索,当时指认听冬曾进宫向皇后报信的几个宫人,口径出奇一致,但细节经不起推敲。而听冬在落霞滩身亡,现场混乱,她被一刀毙命,伤口精准,不像混战所致,倒像是……被人近距离灭口。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叛军和陛下身上,这一点被忽略了。如今想来,能如此清楚皇后动向,又能精准安排人在混乱中灭口的,宫内必有内应。”
沈卿尘顿了顿,声音更低:“而这个人,有能力调动东宫部分人手,熟悉陛下撤退路线,并且……有动机让皇后娘娘背负污名的,结合长乐王之前的指证,端妃的嫌疑,确实最大。落霞滩之事,即便不是她亲自策划,她也必定知情,甚至可能参与了推动。”
胤桁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知鸢那张总是带着柔弱和顺从的脸,闪过她曾在自己面前为云清珞“说好话”的模样,闪过她提及过往恩情时那泫然欲泣的眼神……一股被愚弄、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对过往那份感激之情的复杂心绪,在他胸中翻腾。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朕知道了。”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帝王的冷酷与算计,“既然证据难寻,那就让她自己亲口承认。卿尘,你安排下去,依计行事……”
他压低声音,对沈卿尘细细交代了一番。计划的核心,便是利用人心深处的恐惧与疑窦,布下一个看似巧合,实则步步紧逼的局,逼得知鸢自乱阵脚,甚至……亲口吐露真相。
沈卿尘仔细听着,躬身道:“臣,明白。定会安排得天衣无缝。”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开始流传起一件诡谲之事——已废弃的东宫那边,每到深夜,时常会传来隐隐约约的女子哭泣声,有时还夹杂着老妇哀怨的呼唤,声音飘忽,尤其在刮风的夜晚,听得格外清晰。
起初只是个别巡夜的太监隐约听见,并未在意。
但很快,接连有好几个胆大的宫女,或因差事、或因好奇,夜晚靠近东宫区域时,都声称看到了可怕的景象——一个穿着旧式嬷嬷服饰、头发花白、面容模糊的身影,在荒废的殿宇间飘荡,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仔细听,像是“还我命来……”、“为什么要害我……”、“娘娘……老奴死得好冤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宫人之间传开,越传越玄乎。结合三年前薛嬷嬷在东宫暴毙,且死因存疑的旧事,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天啊!真的是薛嬷嬷的鬼魂回来了!”
“她肯定是被人害死的,死不瞑目,现在冤魂不散,来找害她的人索命了!”
“可是……薛嬷嬷当初不是对皇后娘娘最忠心吗?怎么会冤魂不散?难道……难道当初她的死,真的和皇后娘娘有关?”
“嘘!你不要命了!敢非议皇后!”
“可是……你们想啊,皇后娘娘刚回来没多久,这就闹鬼了……而且大家都传,当初薛嬷嬷是发现了皇后娘娘和西晋长乐王的私情,才被灭口的……”
“难怪陛下当初那么生气……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各种猜测、恐惧、以及恶意的揣测在暗地里滋生蔓延。尽管无人敢在明面上议论,但那种疑云笼罩的氛围,却让整个后宫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这些流言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永和宫主位,端妃知鸢的耳中。
起初,知鸢对此嗤之以鼻。她坐在妆台前,由宫女锦书为她梳理着长发,听着心腹宫女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闹鬼?荒谬!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魂?不过是些愚昧之人以讹传讹,或者……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她心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云清珞。
是了,定然是云清珞查不到薛嬷嬷被害的证据,便想出这种下作手段,想用“鬼魂”来吓唬她,逼她露出马脚?真是可笑!
而且,这脏水泼得正好!大家都怀疑是云清珞自己做贼心虚,害死了薛嬷嬷,如今鬼魂来找她索命了!这对她知鸢而言,反而是好事!
她对着铜镜,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云清珞啊云清珞,你终究是太嫩了点。这种手段,岂能撼动我分毫?
然而,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锦书,却不像她这般镇定。
锦书对当年之事知道得比旁人多些。
此刻她脸色发白,拿着玉梳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声音带着恐惧:
“娘……娘娘,话虽如此……可是,好几个姐妹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都说亲眼看见了……那身影,那声音……万一……万一是真的……薛嬷嬷她……她真的阴魂不散,来找……来找我们索命……那……那可怎么办啊……”
“闭嘴!”知鸢猛地转身,厉声呵斥,眼神凶狠地瞪向锦书,“胡说八道什么?!自己吓自己!这分明就是有人搞鬼!你再敢胡言乱语,惑乱人心,本宫先撕了你的嘴!”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因为锦书的话而泛起的一丝莫名寒意,盯着锦书,一字一句地强调,仿佛也是在说服自己:
“你给本宫听清楚了,也记住了!薛嬷嬷,就是被云清珞害死的!是因为她发现了云清珞与萧瑾玄的私情,才被云清珞派人灭了口!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记住了吗?!”
锦书被她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记住了!奴婢记住了!薛嬷嬷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跟娘娘您没有任何关系!”
知鸢看着跪在地上的锦书,胸口微微起伏。
虽然她坚信世上无鬼,但宫里越传越烈的流言,以及身边人的恐惧,还是像一根细刺,扎在了她的心底。尤其……薛嬷嬷的死状……夜深人静时,偶尔也会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定了定神,冷声道:“起来吧。管好你的嘴,也管好永和宫上下所有人的嘴。谁敢再议论此事,或表现出丝毫恐慌,一律重罚!”
未央宫内,烛火温馨,却驱不散白日里流言带来的丝丝寒意。
胤桁处理完政务回来,挥退宫人,便将宫中关于“东宫闹鬼”及指向云清珞的污蔑性流言,简单扼要地告诉了她。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云清珞初闻时,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与沉静。
她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胤桁,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轻声道:“你……终于开始怀疑知鸢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以为……以你和她从小到大的情分,你会一直……无条件的信任她,维护她。”
这话里没有抱怨,只有一丝淡淡的、基于过往认知的感慨。
胤桁听出了她话中那细微的酸涩,心中既怜又愧。他捧起她的脸,目光坚定而坦诚:“珞儿,朕并非草木。过往恩情,朕铭记于心,也曾真心想要庇护她一生富贵。但……”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但这份情谊,不能成为她伤害你、背叛朕的理由!如今,但凡是危害到你的事,无论是谁,朕都绝不能容忍!”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决绝。
云清珞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与爱意,心中那一点点因知鸢而起的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她将脸贴回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道:“胤桁,我明白的。其实……自落霞滩上听冬出事,后来楚夕颜又在我面前提及你与知鸢的瓜葛后,我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能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又能如此清楚你我动向的,除了她,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只是当时……没有证据。”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带着理解和一丝恳求:“我知道,她于你,终究是不同的。那份幼时的情谊,并非虚假。有时候我甚至想,幸好……幸好当初有她在你身边,在你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你一些帮助和温暖,否则……我可能就遇不到今天的胤桁了。但是……”
她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胤桁,理解归理解,但这许多的事,听冬的死,薛嬷嬷的死。我一定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能让她们死得不明不白!”
胤桁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声音沉痛而坚定:“朕知道,朕都知道。”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声道,“你放心,应该就这几日了……朕布下的网,已经撒开了。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宫中的“闹鬼”传闻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那“鬼影”不止在东宫出现,偶尔还会在通往永和宫方向的宫道上飘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永和宫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尽管知鸢严厉弹压,但宫人们脸上的恐惧却难以掩饰,尤其是锦书,几乎夜不能寐,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做事也常常心神不宁。
这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狂风卷着雨点敲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永和宫内,烛火摇曳。知鸢坐在内殿,强迫自己静心抄写,试图驱散心头那莫名的不安。
然而,窗外呼啸的风声,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都让她心烦意乱。
锦书在一旁伺候笔墨,手却抖得厉害,一不小心,竟将墨汁滴在了抄好的经卷上,污了一大片。
“没用的东西!”知鸢本就心浮气躁,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一把将经卷扫落在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滚出去!”
锦书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听到外面好像……好像有声音……”
知鸢心头猛地一跳,强自镇定地呵斥:“胡说什么!不过是风雨声!”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老妇啜泣的声音,夹杂在风雨声中,断断续续,听得并不真切,却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听见没有?”锦书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牙齿都在打颤,“娘娘……是……是哭声……好像……好像越来越近了……”
知鸢也听到了那声音,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猛地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喊道:“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给本宫滚出来!”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清晰的、仿佛就在殿门外的哭泣声,以及……一阵缓慢而沉重的,像是湿透了的脚步拖沓在地上的声音……“嗒……嗒……嗒……”
那声音,正朝着永和宫的殿门而来。
锦书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捂住耳朵,语无伦次地哭道:“来了……她来了……薛嬷嬷……她来找我们了……娘娘……我们怎么办……我们害死了她……”
“闭嘴!你给本宫闭嘴!”知鸢惊恐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绣墩,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云清珞!是皇后!你要找去找她!滚开!滚开啊!”
殿门外,脚步声戛然而止。那哀怨的哭声也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中,只有风雨声依旧。
然而,这片刻的死寂,却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恐惧。知鸢和锦书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知鸢跑去把门打开,然而,屋外什么都没有,她又往外面探了探,心里定了下来,
她回头看着锦书说:“你给本宫听着!害死薛嬷嬷的是云清珞!你给本宫死死的记住这一点!!!!”
锦书跪在地上,害怕的全身发抖
知鸢看她这个样子,又安抚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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