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应望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我生活在帝国的边区,那是一颗被政府放弃的星球,生活郁郁寡欢、杂乱无章。”
虽然是与自己无甚关联的事,但叶叙却听得很认真。
“东拼西凑的家人,漏风发霉的房子……”
好嘛。
找了个借口停在门口不远处整理袖口的应希心想:对,应望,我们都是东拼西凑的,你说的嘛!
人在楼上讲话。
应希站在楼下开挂“监听”。
恢复了记忆的她自然能够确认,楼上那个伤春悲秋感时伤怀的“应城主”就是她哥应望!
副城主?虞律表面上选了虞静寒为继承人,但总归还没有命他为城主板上钉钉不是?
北斗王才是隐形的真正城主,其余的三位“副城主”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混得很好嘛应望!
忆往昔衬得从前更苦啦,咱家人都是低价购物软件拼来的,连房子也破破烂烂——
好吧,房顶确实破了。
确切地说,是“破过”,但是修好了呀。
应希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屋顶漏得跟筛子似的。
妈妈当时生病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去请物业的“专业人员”来修缮屋顶。
他们去了,但可恶的物业看兄妹俩人小可欺,狮子大开口——
她和应望一合计,得,钱留下,咱们买了工具自己修!
应希拿了一个铁盆接漏水,叮叮当当的,活像在敲锣打鼓庆祝兄妹俩的“自力更生”。
应望爬上去修屋顶的时候,还是应希给他扶的梯子。
暴躁的鼓声逐渐变成此起彼伏的滴答声,最后随房顶破洞的消失而消失。
“一眼望到头的垃圾人生,就像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突然惊醒应希的回忆。
垃圾人生……
唉。
应希在心里长长地叹气。
?
“真是糟糕透顶。”
“……”
“所幸这些不愉快的记忆都被覆盖了。”应望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叶叙读不懂的情绪,“月牙湾改写了一切。”
叶叙捕捉到对方话中的刻意回避:“……城主对过往这么不满意吗,包括家人?”
应望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关注重点有点偏。”
叶叙:“随便问问,如有冒犯,您可以不回答。”
再继续追问确实就显得太奇怪了。
“不满意。”然而应城主答了,“如果满意,我为什么要离开?奔赴万里来到月牙湾,进入日冕城?”
“……”
“小叶总的成长环境自然与我不同。”应望的声音依旧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但叶家在帝国的环境……只要霍芬伯格在位一日,叶家就永无出头之日,永远只能是棋盘上的卒子。”
霍芬伯格?
叶家?
这个叶家是哪个叶家啊?
妈妈姓叶,应希自然天生对叶姓人士抱有好感,也会多两分关注。
不过妈妈说过,她们家也没什么亲戚……
但应希还认识另外的叶姓人士——
“叶家只想做生意,天行不想上任何人的棋盘。”
“呵呵……好吧,相信在大殿下的劝告下,不久之后小叶总就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希望那时候能有幸一起……”应望向叶叙做了个举杯的手势。
“敬这自由的无限未来。”
……
无限自由的未来……
应希后退半步,背部贴住了墙壁。
☆
“王为什么不愿意再生一个孩子?”
茶厅里,香炉青烟袅袅。
谷雨的声音压着怒意,拳头砸在乌木桌面上,震得茶汤荡起涟漪:“万一这次就是女儿呢?!”
“慎言!”对面白发苍苍的艾琳琅立刻呵斥,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警告,“你是在质疑王的决定?”
“这也称不上质疑吧,不用这么上纲上线。” 另一位佩戴着科学院徽章的长发教授冷冷淡淡道,“总归王也不是全知全能。”
“向王提出谏言,也是我们臣子的职责。”
只是这谏言早就有人提出过了。
可惜王并不接受。
对于虞律而言,生育之苦是她要承受的。
正值壮年的北斗王当然不会去杞人忧天地考虑自己退位后的安排,也不会被生育问题分心。
在她看来,权力是现在握在手里的东西,而不是留给后代的遗产。
继承人?
继承人是要在她享受够了权力,施展完抱负之后来管事儿的。
?
虞律的态度从未变过。
比如,在帝国历史学尽力忽略掩埋的那段过往里,曾有一个伟大的国度。
有人称古岚国,有人始终坚持称岚国,不愿意承认那曾经辉煌无比的国度已然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但虞律不在乎。
她是流淌着古岚国皇室血脉的北斗统治者,可于她而言,这些学术争论毫无意义,也没兴趣缅怀祖先的荣光,历史书上的几行字而已……
作古就作古。
她把握的是现在。
?……
有人无语:“谷雨,你就不能稳重点?别这么急急躁躁的……”
“不比你们稳坐泰山。”谷雨哼了一声,她的职位是个文职的监察官,可她是个暴脾气,“本来勉强接受了二少这个向导……”
“现在大少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有人乐了:“你这话说得……”
谷雨生硬打补丁:“我可没有咒他死的不敬意思!”
“呵呵,私人谈话,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虽然她有时说话只图爽快,不计后果,但本身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清正文官。
故而虞律对谷雨颇有包容优待。
其他在场的人自然也不会揪着点细枝末节不放。
?
她们都是居于北斗高位的女性掌权者,志同道合,有相同的追求才共聚于此。
什么追求呢?
首先,较为统一的一点就是——没人愿意看到北斗的王座再次落入男性手中。
无论是虞静寒,还是虞星燃,她们统统都不满意!
至于向哨第二性别的争议?
——那终究比不上最原始的第一性别对立。
毕竟无论是帝国还是北斗,任何一片星域,普通人的数量都远远超过进化者。
“与其纠结连个影都没有的未来小公主,不如想想怎么让大殿下那狼崽子别把星域搅得天翻地覆。”
全息投影里,远征军副总督越亭平静开口:“最近咱们和帝国摩擦这么多,若不是虫族入侵,帝国本身自顾不暇,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有人泼冷水:“别想了,越总督,近两年不可能有多的经费拨给你们远征军的。”
越亭挑眉,没再说话。
?
“显而易见,二殿下韬光养晦多年,翅膀硬了, 要同他的哥哥斗法。”
“我不打算掺和此事……”
众人各自抒发观点意见,大部分人的倾向都是静观其变,继续在首领虞律两个儿子的继承者竞争中,明哲保身。
除了最开始的捶桌宣泄外,谷雨无心发言,沉默了许久,她对大少的归来略有不满,对大少的生死却没有太多念头——毕竟是北斗王的孩子。
——但这里却有真的盼着虞静寒死的人。
“……”
凯瑟琳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不言语,却有人找她说话。
“凯瑟琳,首领油盐不进,你总该是清醒的。”
“刚好你家那个蠢儿子死了几个月了,生个女儿吧,继承你的勇猛。”
“住嘴。”
茶厅骤然死寂。
“啧……”发言的人却也不怕得罪她,“忠言逆耳啊……”
凯瑟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
“没救了。”
“为了给那蠢货儿子报仇,她都已经去蹚那两兄弟间的浑水了,也不怕惹了王的厌恶,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见咱们……”
“但我还是想不通,凯瑟琳居然能为此迁怒大少……”
艾琳琅感叹:“安东尼虽然蠢,但终究是她十月怀胎费劲力气生下的孩子。”
越总督摇头:“生的时候差点难产,我就知道这是来讨债的。”
早在人类进入星际之前,就已经开始探索人造子宫孕育技术。
其余的哺乳动物是首选,母羊,母牛、母猪……
可惜生殖隔离这道壁垒始终难以突破,人造子宫的技术始终停留模拟为“生物袋”的层面。
应用于人类时,也只是用于挽救早产儿——将发育不充分的虚弱新生儿放入其中,帮助他们顺利度过发育不成熟的艰难时光。
想要通过人造子宫彻底取代自然生育?
这可比想象中困难多了。
首先,种间妊娠就已经非常复杂,跨物种妊娠更是难上加难。
光是“生殖隔离”这道生物屏障的天然壁垒就难以突破。
更何况在地球时代末期,人类经历了重大进化——不仅出现了“向导”和“哨兵”这样的第二性别分化,连普通人的基因结构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改变。
这些进化让人类与其他哺乳动物的基因差异变得更大。以前在动物身上试验成功的人造子宫技术,用在现代人类身上反而行不通了。
?
至于找其他人类代孕?
这在北斗是被写进法典里明令禁止的,不仅法律禁止,还有极其,极其严重的惩罚!
作为统治者的虞律都以身作则了,其余的人更是别想钻规则的漏洞……
☆
“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应希猛地眨了眨眼。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她眼前晃动,伴随着关切的询问:“还能看清吗?是不是头晕?”
应希半倚在走廊立柱旁,工作人员神色紧张,显然把她当成了某个突发低血糖的企业代表。
只有少数几个“认识”她这位“谢总监”的代表们目露惊讶:阎罗安保的怪物们,也会低血糖?
难道是昨晚熬夜杀人没睡觉就来参加会议了??!
??
“我没事,谢谢。”应希扶住额头,轻轻摇头,发梢扫过脖颈泛起细微的痒。
她微微蹙眉,客气礼貌地回复:“站累了,靠一靠。”
“谢卓恒”的说辞听不来并不可信,但悄摸关注着这边情况的代表们会自己说服自己:不可能说实话的,果然昨晚去杀人了吧?
——谁能猜到“谢卓恒”是不靠任何科技产品,“肉体凡胎”监听楼上谈话把自己听心累了呢?
……
应希听完了全程,楼上打交道的两人也分开了。
亲哥那些冷心无情的发言且不提……
不对,其实也不算冷心无情,他话里话外还蛮在意的,至少听起来……挺讨厌我的?
应希淡淡想着。
但应望的态度她早已清楚,所以她才把“拯救向导哥哥应望”这个天真的计划从人生计划里划掉了,现在也不是那么重要。
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情——
?
天行?
哪个天行,是她知道的那个天行吗?
楼上那个正在被应望推销“月牙湾美好未来”的“月是故乡明”古风小生不会是叶叙吧?!
应希暗暗咬牙。
应望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
颜文结束通讯后快步走向应希,眼神疑问:“……卓恒?”
她压低声音问道,目光关切地打量着同伴。
颜文确实不知道应希到底怎么了。
刚才在会议上时好像引起了虞静寒的注意,尽管大殿下很快移开视线,但颜文担心这是种危险的征兆……
倒不是说应希会和虞静寒有什么“私人”牵扯和恩怨,颜文只是念及应希走到哪里风云在哪里的“漩涡”体质……
她担心她的伪装露出破绽,被人怀疑,揭穿身份。
还有现在?
应希身体不适吗?
“咱们走吧。”应希和颜文并肩而行,“颜总,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
“回去和你说,大概之后要忙起来了……”
如果真是叶叙被绑架了……应望话里话外都是要把人绑上贼船、彻底拉下水的笃定……
她要不要救他?
应希沉思着,毕竟人帮过自己……要是选择救人,怎么救呢?
她脚步不停,黑色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利落的节奏,却在拐角处骤然刹住——
十步之外,正侧着身与人通讯的应城主站在廊柱旁,薄唇启启合合,说着什么。
余光察觉到有人到来,他动作一顿,缓慢抬眼,扫过神情一滞迅速紧张起来的颜文,继续转眸……
和“谢卓恒”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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