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了。
无声无息,却又如同惊雷,在我死寂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
那米粒大小的淡金色花苞,在我注视下,缓缓地、艰难地舒展而开。并非绚烂盛放,更像是一个沉睡万古的生命,耗尽了全部气力,才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缝。
没有馥郁芬芳,只有那一缕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暖意,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那一点淡金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极其顽强地抵抗着周遭无孔不入的阴寒与死寂。
曦和残烬!
这个古老传说中的名字,如同烙铁般烫在我的脑海。
传说在天地至阴至寒的死绝之地,历经万古岁月,偶有一丝被极端环境压制的纯阳生机未曾彻底泯灭,反而汲取极阴之力,逆反造化,孕育出一点至阳至暖的灵粹。其形不一,或为草,或为石,或为露,其性至纯,蕴藏着一丝最本源的生之曦光,是淬炼神魂、对抗阴邪诅咒的无上瑰宝,亦是大限将至者续命的一线机缘。
因其诞生于死极,微渺如烬,却怀揣曦和之暖,故得此名。
眼前这株小草,这朵微弱却倔强的淡金色小花,分明就是传说中“曦和残烬”的一种形态!
它并非生长于沃土,而是扎根于死地,以弱水阴寒为壤,以万古绝望为养,最终在必死之境中,逆夺出一线生机!
这…难道是…
我猛地看向身旁气息奄奄、被幽蓝诅咒脉络缠绕的诸葛青城,又看向自己那不断散发着混乱、邪恶、冰冷能量的崩裂晶锢右臂。
绝阴生阳,死极孕灵…
玄渊死地的诅咒,弱水潭的极阴环境…是否恰恰符合了“死极”的条件?而殿下心魂未泯,那缕冷香代表的生机,以及我晶锢中混杂的、源自窃命石符和心魂献祭的复杂能量…是否在某种诡异的平衡下,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滋养这点“曦和残烬”的…最后一把土?
命运的残酷与玄奇,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将我们推入绝境,却又在绝境的缝隙中,埋下了一粒几乎不可能发芽的种子。
而现在,这种子,竟真的绽放出了一丝微光!
希望,前所未有的真切希望,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涌遍我冰冷的四肢百骸!
必须得到它!必须用这“曦和残烬”,中和殿下体内的玄渊诅咒寒气,护住他那最后一丝心魂火种!
然而,就在我左手颤抖着,试图小心翼翼地去采摘那朵淡金色小花时——
异变陡生!
似乎是因为“曦和残烬”的绽放,那至纯至暖的生机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强烈地刺激到了周围死寂的环境!
咕噜噜…
身旁墨黑的弱水潭面,突然冒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一股更加浓郁阴森的死气,如同无形的触手,从潭水中弥漫开来,缠绕向那株淡金色的小草。
嘶嘶…
岩壁上方,那些原本只是湿滑冰冷的苔藓,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黯,甚至隐隐浮现出扭曲的幽暗纹路,如同活物般向下蔓延,试图覆盖、吞噬那一点金芒。
更可怕的是我右臂的晶锢!
晶锢内那原本因弱水吸力而稍显缓和的混乱能量,在感应到“曦和残烬”那纯阳生机气息的刹那,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味,猛地再次狂暴起来!
嗡嗡嗡——!
晶锢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纹红光狂闪!那股融合了窃命符咒贪婪本性、玄渊镇力冰冷死寂、以及幽蓝诅咒怨毒邪异的混合能量,对那一点纯阳生机产生了极致的渴望和…排斥!
渴望吞噬它!排斥它的净化!
一股更加凶猛、更加冰冷的能量洪流,不受控制地要从晶锢裂痕中喷薄而出,目标直指那株“曦和残烬”!
不!绝不能让它得逞!
这能量一旦触及,那微弱的曦和残烬瞬间就会被污染、吞噬、湮灭!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诸葛青城身体也产生了反应。他胸前伤口处的幽蓝冰晶猛地一亮,那些盘踞在他皮肤下的深蓝色血管剧烈搏动起来,仿佛他体内沉寂的玄渊诅咒也被那纯阳气息刺激,变得躁动不安,散发出更加危险的冰冷邪气,与他颈侧若隐若现的“玄渊之缚”符印隐隐呼应。
三方!不,四方力量!
曦和残烬的微弱生机、弱水潭与环境的死寂阴寒、我右臂晶锢内混乱狂暴的诅咒能量、以及诸葛青城体内被引动的玄渊邪力!
在这方寸之地,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危险、一触即发的死亡平衡!
任何一丝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彻底的毁灭——要么曦和残烬被毁,要么诅咒彻底爆发,要么我被反噬吞噬!
我的左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朵微微摇曳的淡金色小花只有寸许之遥,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与冰冷的雨水混合。
不能直接采摘! 也不能任由晶锢能量或环境死气侵蚀它!
怎么办?!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几乎要燃烧起来。剧痛的右臂,环境中弥漫的杀机,殿下愈发微弱的气息,那一点温暖却脆弱的曦光…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险,所有的可能性在脑中激烈碰撞!
有了!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骤然闪现!
曦和残烬的力量至纯至阳,但太过微弱,直接使用或许不足以对抗殿下体内根深蒂固的玄渊诅咒,反而可能像刚才一样引发更剧烈的反扑。
而我右臂晶锢内的能量,虽然狂暴混乱,蕴含诅咒,但其核心基础,却是由“窃命石符”的力量、殿下的一部分心魂气息、以及我的献祭和玄渊镇印扭曲融合而成!其中必然存在着与殿下同源的部分!
如果…我能以这株“曦和残烬”为引,不是直接作用于殿下,而是…导入我的右臂晶锢!
利用曦和残烬的纯阳生机,暂时中和、安抚晶锢内那部分最狂暴、最邪恶的幽蓝诅咒反噬之力,同时最大限度地激发其中与殿下同源的“窃命”与“心魂”之力…
然后,再通过我与殿下之间那诡异的“共鸣”,将这股经过“净化”和“筛选”后的、更偏向“窃命续生”本质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渡送过去!
以曦和残烬为药引,以我这崩裂的晶锢为熔炉,炼化出一道能为他续命的生机!
风险巨大!曦和残烬的力量可能瞬间就被晶锢内的混乱能量污染吞噬。也可能在中和过程中引发更不可控的爆炸。炼化出的力量依旧危险,渡送过程中稍有差池,依旧可能引爆殿下体内的诅咒。
但这是唯一一条看似有可能走通的路!
赌了!
必须赌!
眼神瞬间变得决绝。我猛地收回左手,不是退缩,而是蓄力。
下一刻,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右臂如同被千万根冰针刺穿的剧痛,艰难地操控着那条沉重、裂纹遍布、能量狂躁的晶锢臂膀,缓缓地、极其稳定地…移向岩壁缝隙那株“曦和残烬”。
不是用能量去冲击,而是用晶锢表面那最深的、依旧残留着微弱暗金与血红能量波动的裂痕,小心翼翼地、如同蝴蝶栖息般,轻轻“覆盖”向那朵淡金色的微小花朵。
在晶锢裂痕即将触碰到花瓣的刹那——
我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残存的生命力,都凝聚于右臂,凝聚于那一点接触之上。
“引!”
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嗡…!
淡金色的柔和曦光,与晶锢裂痕中狂暴暗红的邪光,猛地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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