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铁匠铺里还弥漫着未散的炭火味。
林长生已经起身,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简单的行囊——两套洗得发白的粗布换洗衣裳。
一小包干粮,一个装水的竹筒,还有那几包视若珍宝的易容药膏和药方,被他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藏在最里层。
他走到角落,卡卡西正趴在自己的小窝里,绿豆小眼滴溜溜地看着他,传递来一丝“疑惑”的情绪。
“龟龟,这次要带你出趟远门了。”
林长生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卡卡西的龟壳。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龟壳微微动了动,传递来一丝“明白”和“好奇”。
林长生拿出昨晚连夜赶工出来的东西——一个用薄铁皮打造的小箱子。
箱子不大,比巴掌略大一圈,呈扁圆形,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不会硌人。
箱盖上,他用小钻头均匀地钻出了十几个细小的透气孔。箱子内部,他铺上了一层柔软的旧棉布。
箱子两侧,他还用结实的皮绳做了两个可以调节长度的背带。
“来,试试。”林长生小心地把卡卡西放进小铁箱里。
大小正合适,小家伙在里面转了个身,似乎觉得这新窝挺舒服,传递来一丝“安稳”的情绪。
他盖上盖子,扣好搭扣,然后将皮绳背带调整好长度,试着将小铁箱背在背上。
很轻便,也不影响活动。卡卡西在里面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窸窣声从透气孔传出。
“成了。”林长生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他就能带着卡卡西一起上路了,小家伙的安全和透气问题都解决了。
收拾妥当,他走到炉灶边,将昨晚就煎好、一直温着的药倒进碗里。然后,他走到藤椅旁。
张麻子已经醒了,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看着屋顶的椽子,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
“师傅,喝药了。”林长生轻声说道,扶起张麻子,小心地将药碗凑到他嘴边。
张麻子顺从地喝完了药,喘息了一会儿,浑浊的目光缓缓转向正在收拾行囊的林长生,又落在他背上那个奇怪的小铁箱上。
他的目光在林长生脸上停留了很久,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平静和……决心?
张麻子喉咙里咕噜了几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枯瘦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指向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落在藤椅扶手上。
林长生伺候师傅喝完药,又端来一碗温热的米粥,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里面是他这些年打铁攒下的所有积蓄——几块碎银子,还有一小堆铜钱。
他数出大部分,只留下一点零钱在身上应急。
他拿着钱袋,走到张麻子身边,轻轻塞进师傅枯瘦的手里。
张麻子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看向林长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钱……?”
“师傅,这些钱您收好。”
林长生蹲下身,声音温和而清晰,“我去郡城这段时间,您想吃点什么,或者需要抓什么药,就让隔壁李婶帮您买。
我跟李婶说好了,她会常过来看看您,给您送饭。
药方我也留了一份给她,她会按时给您煎药。”
张麻子握着钱袋的手紧了紧,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长生,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浑浊的病气,有惯常的麻木,但深处,似乎又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了然。
林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林叔林母那边……我也跟李婶说了,让她平时多照应着点。林三兄弟不在家,二老身边没个年轻人,万一有点力气活什么的,也好有人搭把手。我说……是林三兄弟托我照看二老的。”
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张麻子依旧沉默着,只是握着钱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喉咙里又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目光在林长生那张蜡黄但眼神异常沉静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看到些什么。
最终,他没有问林长生去郡城做什么,也没有问那钱是哪里来的,更没有问背上那个奇怪的小箱子。
他只是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握钱袋的手,枯瘦如柴,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道,重重地拍了拍林长生的肩膀。
那力道,不像一个垂死病人该有的。
他喉咙里滚动着,发出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去……吧……见见……世面……”他喘息着。
浑浊的眼睛里,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仿佛看着一只羽翼渐丰、终要离巢的雏鹰,“铺子……有我……死……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叮嘱:“凡……事……多加……小心!”
林长生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发酸。
他用力地抿紧了嘴唇,才压下那股汹涌的情绪。他迎上张麻子浑浊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师傅,我记住了!您……您也保重身体!按时吃药!”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多年的铁匠铺,看了一眼炉火旁的风箱、铁砧、散落的铁料,看了一眼角落里卡卡西曾经的小窝,最后,目光落在藤椅里那个枯槁却仿佛蕴藏着最后一丝力量的身影上。
师傅,保重。等我回来。
他在心中默念,然后不再犹豫,背起那个装着卡卡西的小铁箱,拎起简单的行囊,转身,大步走出了铁匠铺的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远行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
铁匠铺里,只剩下炉火熄灭后的余温,和藤椅里张麻子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他枯瘦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浑浊的眼睛望着林长生消失的门口,许久,才缓缓闭上,一滴浑浊的液体,从眼角悄然滑落,没入花白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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