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将作监那令人窒息的威严高墙，林长生汇入郡城的人流，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他需要尽快摆脱那种被审视、被排斥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街道上的人流依旧汹涌，各种喧嚣声浪冲击着耳膜，但他心中却异常冷静。
城南，四方街，旧货市场，带疤脸的王掌柜，老山参。
陈五爷临别前那几句含糊不清的指引，此刻在他脑海中异常清晰。
这看似简单的线索，就是通往那个神秘“鬼市”的钥匙。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南走去。
越往南，街道的繁华程度似乎下降了一些，但热闹程度不减，只是多了一份市井的烟火气和杂乱。
店铺的招牌不再那么光鲜亮丽，行人衣着也朴素了许多，空气中混杂着饭菜、汗水和各种旧货散发的陈腐气味。
四方街是城南最热闹的区域之一。
林长生抵达时，正是午后最喧嚣的时刻。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卖小吃的、卖杂货的、卖旧衣物的、甚至还有卖艺耍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
林长生小心地护着背上的小铁箱，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和店铺的招牌，寻找着“旧货市场”的入口。陈五爷说过，那地方就在四方街的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避开那些过于热情拉客的小贩，沿着街道边缘慢慢向前摸索。
终于，在一个卖竹编器具的摊位后面，他看到了一条狭窄的、光线有些昏暗的巷子入口。
巷口没有招牌，但往里望去，能看到里面似乎挤满了更多的摊位，堆放着各种破旧家具、生锈的铁器、褪色的字画、缺口的瓷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变混合的陈旧气味。
就是这里了！ 林长生心中一定。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努力维持着那副“病弱”又带着点“怯懦”的样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条旧货巷。
巷子里比外面更加拥挤和嘈杂。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地上堆满了各种杂物，几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摊主们大多懒洋洋地坐在小马扎上，有的打着盹，有的抽着旱烟，对过往的行人爱搭不理。
顾客也多是些穿着朴素、精打细算的平民百姓，在旧货堆里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林长生一边缓慢地移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巷子两侧的摊位和店铺。
他在寻找那个“带疤脸的王掌柜”。陈五爷描述过，那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很好认。
巷子很深，光线也越来越暗。林长生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堆满废弃物的迷宫。
空气沉闷，各种陈旧物品散发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他背上的小铁箱里，卡卡西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压抑，传递来一丝轻微的“不安”。
就在他快要走到巷子尽头时，目光终于锁定在巷子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没有摊位，只有一扇半掩着的、油漆剥落的木门。
门旁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王记杂货”四个字。
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油腻腻灰色短褂的汉子，正背靠着门框，抱臂站着。
他低着头，似乎在打盹，但林长生敏锐地注意到，那汉子抱臂的姿势看似随意，实则肌肉紧绷，带着一种随时可以暴起的警觉。
最关键的是，当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横肉的脸时，一道深褐色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刀疤，赫然从左边眉骨斜斜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
疤痕很深，让他的左眼看起来都有些歪斜，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王掌柜！ 林长生心脏微微一紧。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扇半掩的木门走去。
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刀疤脸汉子立刻抬起头，歪斜的独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了过来，目光冰冷而充满戒备，瞬间锁定了林长生。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商人的和气，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警惕和漠然。
林长生被他看得心中一凛，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病弱”的怯懦。
走到距离门框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带着点“气虚”：“请……请问，是王掌柜吗？”
刀疤脸汉子没说话，只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长生。
目光在他蜡黄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背上那个奇怪的小铁箱，最后落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上。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巷子里嘈杂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都远去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
林长生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按照陈五爷的交代。
压低声音说道：“是……是城西威远镖局的陈五爷……介绍我来的。说……说您这儿有上好的‘老山参’……”
听到“陈五爷”三个字，刀疤脸汉子那冰冷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开口。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分辨林长生话语的真伪。
林长生心中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他知道，这种地方，一句话说错，或者神态露出破绽，都可能引来麻烦。
他努力保持着眼神的“怯懦”和“坦诚”，甚至微微缩了缩脖子，一副被对方气势所慑的样子。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刀疤脸汉子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不带任何感情：“钱。”
林长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里面是他特意准备的几块碎银子，约莫五两左右。
他小心翼翼地将钱袋递过去。
刀疤脸汉子伸出枯瘦但指节粗大的手，一把抓过钱袋，掂量了一下，看都没看就塞进了怀里。
然后，他侧开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用下巴朝门里点了点，依旧惜字如金：“进。”
林长生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他朝刀疤脸汉子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侧身从那半掩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阴暗、仅容一人通过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走廊尽头，隐约可见一点昏黄的光线。
刀疤脸汉子并没有跟进来，只是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木门，隔绝了外面旧货市场的喧嚣。
走廊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和死寂，只有林长生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点昏黄的光线走去。
走廊不长，尽头是一间同样狭小的屋子。
屋子里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暗。
一个同样穿着灰色短褂、身形佝偻、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头，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杆黄铜烟枪，慢悠悠地抽着。
烟雾缭绕，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林长生一眼，没说话，只是用烟枪指了指屋子另一侧墙上挂着的一块厚重的、脏兮兮的黑布帘。
林长生明白了。他走到布帘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强烈的不适感。
这地方……让人不舒服。 阴森、压抑、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气息。
每一个接触的人都沉默寡言，眼神冰冷，仿佛行走在阴影里的幽灵。
但为了易容术，为了摆脱“不老”的困扰，为了能在未来可能的危机中活下去……
必须进去！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掀开了那块厚重的黑布帘。
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霉味、草药味、金属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条陡峭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两侧粗糙的石壁上。
每隔一段距离才挂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阴风中摇曳不定，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将整个阶梯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
他定了定神，将背上的小铁箱又紧了紧，卡卡西传递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警惕”情绪。
他不再犹豫，迈步踏上了冰冷潮湿的石阶。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每走一步，都仿佛离地表的光明更远一分。
喜欢长生：打铁证道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长生：打铁证道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