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山的雾总比别处浓，清晨的雾气裹着血腥味，漫过桐山堡的青铜城门，在城墙上凝结成带着锈色的水珠。十岁的阿芋蜷缩在城门洞的阴影里，双手被粗麻绳反绑着，手腕磨出的血泡早已溃烂，渗出的血黏住了麻绳，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她的脚下，是刚被拖走的奴隶的血迹，暗红色的印记顺着石板路的缝隙，蜿蜒流向堡内——那里，是福鼎十七个部落的“心脏”，也是所有奴隶的炼狱。
桐山堡的主人，是福鼎最大的奴隶主阿铜。他的腰间挂着两把青铜刀，刀鞘上刻着“福鼎之主”的铭文，每天清晨，他都会站在堡内的高台上，看着奴隶们被铁链拴着，从各个部落押来：太姥山的采药奴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筐，筐沿勒进皮肉里；沙埕的捕鱼奴浑身湿透，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卸下的渔叉；店下的农奴扛着刚收的槟榔芋，芋叶上的泥土混着汗水，在石板上砸出一个个湿痕。阿芋就是上个月从磻溪被抓来的，她的父母因为藏了半袋白茶，被阿铜的武士用青铜刀砍死在自家的茅屋里，而她，因为能织出带花纹的麻布，成了阿铜的“织奴”。
“动作快点！耽误了阿铜大人的早宴，把你们都扔去喂海兽！”武士的皮鞭抽在石板上，发出“啪”的脆响。阿芋赶紧跟着其他织奴，往堡内的织坊走。织坊里弥漫着麻线的味道，二十多个织奴坐在破旧的织机前，手里的梭子飞快地穿梭，织机的“咔嗒”声和武士的呵斥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绝望的曲子。阿芋的织机前，放着一匹还没织完的麻布，上面要绣出太姥山的“夫妻峰”——这是阿铜要送给苍南奴隶主的礼物，要是绣得不好，她就要被关进堡后的“石牢”。
“阿芋，给我点地瓜粉。”旁边的织奴阿饼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哀求。阿饼是从白琳来的，因为会做饼花，被阿铜留在织坊帮忙装饰祭祀用的饼。可最近，阿铜为了节省粮食，给奴隶们的口粮从每天半块地瓜，减到了四分之一，很多奴隶都饿得站不起来。阿芋摸了摸怀里——昨天她在给阿铜送麻布时，偷偷藏了一小块地瓜，她把地瓜掰成两半，塞给阿饼一半，自己则把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粗硬的地瓜渣刺得喉咙生疼，可她不敢嚼太久，怕被武士发现。
正午的太阳刚爬上太姥山的峰顶，堡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阿芋抬头，看到阿铜带着一群武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了过来——是前岐的奴隶阿鲈，他因为偷偷给沙埕的捕鱼奴送了一条桐江鲈鱼，被武士抓了回来。“你竟敢私藏食物！”阿铜一脚踹在阿鲈的胸口，阿鲈“哇”地吐出一口血，却还是死死攥着手里的鱼——那是他要给他生病的女儿的。
阿铜的青铜刀架在了阿鲈的脖子上，刀刃的寒光映在阿鲈的眼睛里。“阿铜大人，饶了他吧！”一个老年奴隶突然跪了下来，其他奴隶也跟着跪下，阿芋的膝盖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却感觉不到疼——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那些被阿铜杀死的奴隶，心里像被火烧一样。
阿铜冷笑一声，刀光闪过，阿鲈的血溅在了织坊的麻布上，像一朵暗红色的花。“谁再敢私藏食物，这就是下场！”阿铜的声音像冰，“今天下午，所有奴隶都去牛郎岗沙滩修‘祭台’，明天要祭祀海兽，要是修不好，你们都得死！”
武士们的皮鞭再次挥起，奴隶们被迫站起来，朝着牛郎岗沙滩的方向走。阿芋走在队伍里，看着阿鲈的尸体被野狗拖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太姥山的雾，什么时候才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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