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奴营建在光泽平原的最南端，紧挨着鸾凤部落的领地。这里是圣农神教专门饲养白羽鸡的地方，也是整个光泽部落联盟最核心的区域——毕竟，谁掌握了白羽鸡，谁就掌握了生存的权力。
阿杭被分到了第三号鸡舍，这里养着两百多只白羽鸡，每一只都被圈在木制的鸡笼里，羽毛洁白得像雪，爪子却因为长期站在木板上，磨得有些发黄。负责管理鸡舍的是一个叫阿鸾的女人，她是鸾凤部落的族人，编号二七四，据说她养的鸡，是整个鸡奴营里最肥硕的。
“你就是那个敢在祭典上说话的奴隶？”阿鸾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轻轻敲打着鸡笼的栏杆，目光落在阿杭身上，带着审视，“别以为芳姐饶了你，你就能活命。在这里，鸡比人金贵，鸡死了，人就得偿命。”
阿杭点点头，不敢反驳。他看着阿鸾熟练地将泡好的鸡食倒入食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照顾孩子。那些白羽鸡争先恐后地啄食，发出“咯咯”的叫声，声音里满是满足。阿杭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里，白羽鸡是神的化身，而他们这些养鸡的人，不过是神的仆人，甚至连仆人都算不上，只是为神服务的工具。
“芳姐让你试验新的养鸡之法，从今天开始，你负责西边的五十只鸡。”阿鸾将一个装满野菜籽的布包扔给阿杭，“记住，每天卯时喂第一次食，午时第二次，酉时第三次，水温要刚好，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你和你整个杭川部落的奴隶，都得去填祭坛的坑。”
阿杭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包上粗糙的针脚，忽然想起母亲生前也是这样，用破旧的布条缝补他的衣服。他握紧布包，朝着阿鸾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出错。”
接下来的日子，阿杭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鸡舍里。他严格按照阿鸾说的时间喂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温水，将鸡食泡软后，再小心翼翼地混入野菜籽，然后一勺一勺地倒入食槽。他甚至不敢离开鸡舍太远，连吃饭都要端着陶碗坐在鸡舍门口，生怕错过喂食的时间，或者鸡出了什么意外。
渐渐地，阿杭发现，他养的那些白羽鸡，真的比其他鸡舍的鸡长得更快。原本和其他鸡差不多大的雏鸡，半个月后就明显壮实了一圈，羽毛也更加光亮，甚至连叫声都比其他鸡响亮。阿鸾来看过几次，每次都皱着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里的审视，渐渐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天傍晚，阿杭正在给鸡添最后一次食，忽然听见鸡舍外传来一阵争吵声。他探头出去，看见阿凤——鸾凤部落的另一个族人，正和阿止、阿马两个人争吵不休。阿止和阿马是止马部落的人，编号一六九，据说止马部落的养鸡量是八个部落里最少的，所以他们的族人在联盟里也总是抬不起头。
“你们止马部落的鸡长得这么慢，肯定是偷了我们鸾凤部落的鸡食！”阿凤双手叉腰，声音尖利，“芳姐说了，这个月要是再达不到产量，就要惩罚你们部落的奴隶，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们跟着一起受罚？”
“你胡说！”阿止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我们怎么可能偷你们的鸡食？明明是你们鸾凤部落的人，仗着鸡养得好，就处处欺负我们！”
阿马站在阿止身边，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眼神凶狠地盯着阿凤：“别以为你们鸾凤部落了不起，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阿杭连忙跑过去，拦在他们中间：“别吵了，都是为了鸡，要是被芳姐知道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关你什么事？”阿凤瞪了阿杭一眼，“你不过是个奴隶，也敢来管我们的事？”
阿杭没有退缩，他看着阿凤，又看了看阿止和阿马，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部落的产量，其实，我有办法让鸡长得更快，不仅我的鸡能长快，你们的也可以。”
阿凤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你一个奴隶，能有什么办法？别在这里吹牛了！”
“是真的。”阿杭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碗，里面装着他泡好的鸡食，“用温水泡食，加野菜籽，每天三次，你们可以试试。我养的鸡，半个月就长了一圈，不信你们可以去看。”
阿止和阿马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怀疑，却又带着一丝期待。阿凤皱着眉头，盯着陶碗里的鸡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好，我信你一次。要是真的有用，我就不追究你们止马部落的事；要是没用，我就告诉芳姐，说你故意欺骗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阿凤和阿止、阿马都按照阿杭说的方法养鸡。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养的鸡也开始快速生长，尤其是止马部落的鸡，原本瘦弱的雏鸡，渐渐变得壮实起来，产量也有了明显的提升。阿凤不再找止马部落的麻烦，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来找阿杭，问他一些养鸡的细节。
阿杭渐渐发现，在这个黑暗的奴隶社会里，白羽鸡不仅是权力的象征，也是连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因为鸡，他从一个即将成为祭品的奴隶，变成了鸡奴营里不可或缺的人；因为鸡，鸾凤部落和止马部落的矛盾，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但他也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这天晚上，阿杭正在鸡舍里收拾食槽，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鸡舍外闪过。他连忙追出去，却只看见黑影消失在夜色里，地上留下了一根羽毛——那是一根白羽鸡的羽毛，却比普通的白羽鸡羽毛更加洁白，也更加光亮，像是……圣农教祭袍上的羽毛。
阿杭捡起羽毛，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盯着他的养鸡之法。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些不愿意看到他成功的人，比如阿川，或者……其他部落的贵族。
他握紧羽毛，抬头看向夜空。夜色深沉，只有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像极了祭坛上鸡骨神像的眼睛，冰冷而冷漠。阿杭深吸一口气，将羽毛藏进怀里。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就是他，以及他手中的白羽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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