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涧方向的轰鸣与能量波动，持续了将近一个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悬空山各处的骚动却并未停止，反而因为高层下达的戒严与彻查命令，显得更加紧张。一队队星宫执法弟子面色凝重地穿梭于各峰之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崔明月安然待在青岚宗院落内，对外界的纷扰恍若未闻。她仔细回味着方才与那“蚀界魔影”的交手过程。混沌煞元对那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力量，确实有着惊人的克制效果，仿佛天生便是其克星。这让她对自身的力量有了更深的认知，也对接下来的行动多了几分把握。
只是，星无极那道扫过的意志，依旧让她心头发沉。那位宫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只是一道远程意志，也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此刻想必星宫高层正在全力调查禁地之事，她必须更加小心。
约莫子时末，一道极其隐晦的星辰波动触动了院落外围她布下的警示禁制。波动频率特殊，带着观星台一脉独有的气息。
玉衡？他竟敢在这个时候找来？
崔明月目光微闪，挥手撤去部分禁制。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黯淡流光悄无声息地潜入院落，现出玉衡略显苍白的身影。他显然经过调息，但气息依旧有些虚浮，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月长老。”玉衡拱手，语气比之前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亲眼目睹崔明月斩杀蚀界魔影的雷霆手段，他已无法再将对方视为普通的金丹客卿。
“玉衡道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此刻星宫戒严，你此举恐引火烧身。”崔明月语气平淡，为他斟了一杯清心凝神的灵茶。
玉衡接过茶杯，并未饮用，苦笑道：“若非事关重大，玉某也不敢贸然打扰。今夜多谢长老救命之恩，此情玉衡铭记于心。”
“举手之劳。”崔明月摆摆手，“落霞涧那边，情况如何？”
提及此事，玉衡脸色更加难看：“果然是陷阱！我们赶到时，只发现几处残留的幽冥法术痕迹，以及几具被伪装成幽冥教徒、实则是被某种黑暗力量操控心神、早已死去的散修尸体。对方布置得极为巧妙，留下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早已被剿灭的幽冥教分坛，意在误导我们，拖延时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若非月长老及时出现在禁地，斩灭那企图破坏封印的魔影，后果不堪设想！宫主的意志扫过，已察觉封印异动与魔影气息，震怒非常。此刻几位元婴长老正在联手加固封印，并彻查内奸。”
“内奸？”崔明月捕捉到这个词。
玉衡沉重地点头：“蚀界魔影能悄无声息潜入禁地核心区域，若无内应，绝无可能！而且，其目标明确，直指封印节点，显然对星宫内部布局极为熟悉。”他看向崔明月，意有所指，“长老此前提醒，星宫内部已然腐朽，如今看来，所言非虚。这内奸，地位恐怕不低。”
崔明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星澜少主，今夜在何处？”
玉衡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道：“少主亲自带队前往落霞涧，表现……堪称英勇果决，亲手‘斩杀’了两名‘幽冥余孽’，稳定了军心。此刻正在主殿协助宫主处理后续事宜。”
英勇果决？亲手斩杀？崔明月心中冷笑，这戏做得倒是十足。若星澜真与“操纵者”有所勾结，那落霞涧的调虎离山之计，恐怕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既能撇清自己的嫌疑，又能借机揽功，进一步巩固其在诛魔盟中的地位。
“玉衡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崔明月问道。
玉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师尊遗命，守护封印，监察宫闱。如今魔影已现，内奸未除，玉衡更不能置身事外。我将动用观星台残余的力量，暗中调查内奸线索，同时密切关注少主动向。只是……”他露出一丝无奈，“经此一事，宫主恐怕会对所有非核心嫡系人员产生怀疑，调查难度极大。”
他看向崔明月，目光带着一丝恳请：“月长老，你实力高深，且非星宫之人，行事更为便宜。玉衡冒昧，希望能与长老结为同盟，共享信息，共同应对此劫。为了流云界，也为了……师尊坚守的信念！”
崔明月看着玉衡，此人虽是星宫弟子，但心性正直，秉承墨守长老遗志，倒是一个可以有限度合作的对象。她需要星宫内部的消息来源，而玉衡需要外力助他应对潜在的危机。
“可以。”崔明月颔首，“但我有两个条件。”
“长老请讲！”
“第一，合作仅限于信息共享与必要时的有限互助，我不会直接介入星宫内斗。”
“第二，关于我的实力与今夜之事，你需守口如瓶，对任何人，包括你观星台一脉的亲近之人，亦不得提及。”
玉衡毫不犹豫地答应：“理当如此！玉衡以道心起誓，绝不泄露长老隐秘！”
达成初步同盟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玉衡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低声道：“根据我观星台暗中观测，归墟之眼的躁动近期明显加剧，其吞噬灵气的范围已在无形中扩张。宫主……似乎对此有所纵容，甚至可能是在利用其力量修炼某种秘法。这也是师尊生前最担忧的一点。”
利用归墟之力修炼？崔明月眉头微蹙，这星无极，当真是疯狂！
“关于那‘操纵者’，你们可有更多信息？”
玉衡摇头：“知之甚少。只从师尊遗留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是来自天外、觊觎归墟之眼的恐怖存在，其麾下爪牙形态各异，蚀界魔影只是最低等的一种。它们的力量核心，似乎与归墟同源，却又更加诡异难防。”
就在这时，崔明月神色微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玉衡立刻会意，身形再次化作黯淡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离开了院落。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星宫执法弟子例行公事般的询问：“月长老，方才可曾察觉任何异常动静？奉长老会令，搜查可疑人等。”
崔明月打开房门，面色如常：“并无异常，有劳诸位了。”
执法弟子神识扫过院内，未发现异状，便客气地告退。
关上房门，崔明月眸色深沉。
玉衡带来的信息印证了她的许多猜测。星宫内部的确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星无极可能借助归墟之力，星澜与“操纵者”关系暧昧，内奸潜伏，魔影窥伺。
这悬空山，已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而她，需要在这火山喷发之前，拿到足够的好处，并找到全身而退，甚至……给予致命一击的机会。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截冰冷的“界钥”兽骨之上。
或许，破局的关键，依旧在这古老的遗物，以及她体内的混沌金丹之中。
夜色更深，悬空山的暗流，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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