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陲烽火,铁面扬威
宝元元年(1038),西北边陲的平静被一道惊雷打破。元昊在兴庆府称帝,建国大夏,公然与宋廷分庭抗礼。消息传至汴京,朝野震动。
此时的狄青已在拱圣营服役十一载。年届而立的他,历经磨砺,气质愈发沉静刚毅。脸上刺字非但未随时间淡去,反因边关风霜显得更加深刻。这些年来,他由普通厢兵累功升至都头,统率百人,在禁军中已小有名气。
战报传来之日,狄青正在校场操练士卒。传令兵疾驰而入,宣读西夏叛乱的紧急军情。校场上一片哗然,唯有狄青面色平静,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都头,西夏狼子野心,此番必有一场恶战!”副手王嵩忧心忡忡。
狄青目光投向西北方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宋男儿,正当为国效命。”
是夜,狄青彻夜未眠。他取出珍藏的西北地图——这是韩老卒临终前所赠,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关隘险要。烛光下,他反复推演可能战事,直至东方既白。
三日后,枢密院下令征调各部精锐赴西北参战。狄青毫不犹豫,第一个在请战书上按下手印。
“狄都头三思啊,”有同僚劝道,“西北苦寒,战事凶险,此去吉凶难料。”
狄青抚着脸上刺字,淡然一笑:“狄某面涅之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能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
他的请战书几经周转,最终到了范雍案头。已是枢密使的范雍亲自召见狄青:
“西北战事,非比寻常。元昊蓄谋已久,其军骁勇善战,你可知此去凶险?”
狄青肃立答道:“末将深知。然则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末将愿为前锋,虽死无憾。”
范雍颔首:“好!本官保举你为延州指挥使,统兵千人。望你不负朝廷重托。”
离京前,狄青特意去了韩老卒墓前祭拜。墓碑简陋,一如老卒生前。狄青将一壶浊酒洒在墓前:
“前辈,狄青今日赴西北,必不负您多年教诲。他日若得胜还朝,再来与您痛饮。”
朔风猎猎,狄青带着麾下千余人马,踏上了西行之路。越往西北,景色越是荒凉。黄土高原上,烽燧相望,处处可见备战景象。
延州城下,知州范仲淹亲自出迎。这位以“先天下之忧而忧”闻名的新任知州,虽文人出身,却已显露出非凡的军事才能。
“久闻狄指挥使骁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范仲淹执手相迎,全无文官对武将的轻视。
狄青躬身行礼:“末将惭愧,愿在范公麾下效命。”
范仲淹仔细端详狄青脸上刺字,忽然道:“面涅非辱,乃丈夫之印记。狄将军可知,边关将士,最重实在军功?”
狄青心中一动,这位文官统帅的见识,果然非同一般。
次日,范仲淹召集众将议事。沙盘前,他神色凝重:
“元昊亲率十万大军,分三路来犯。其先锋已抵保安军,守将张宗元陷入重围。诸位有何良策?”
帐中一片沉默。保安军地势险要,但守军不足三千,被五万西夏军围困,援救谈何容易?
狄青仔细观察沙盘,忽然道:“范公,末将有一计。”
众将目光齐聚在这个面涅将领身上。
“西夏军势大,必不把我军放在眼里。末将愿率死士夜袭敌营,制造混乱。届时范公可率主力从侧翼突袭,或可解围。”
有将领质疑:“夜袭?西夏军营寨森严,五百人无疑是羊入虎口!”
狄青道:“正因敌众我寡,才要出奇制胜。末将观察天象,三日后月黑风高,正是良机。”
范仲淹沉吟良久,终于拍板:“就依狄将军之计。你需要什么?”
“五百敢死之士,铜面具一具,还有......”狄青目光坚定,“全权指挥之权。”
三日后,月隐星稀,北风呼啸。狄青率五百精兵,人衔枚,马裹蹄,悄悄逼近西夏大营。
临行前,他取出那具特制的铜面具。面具狰狞可怖,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士卒们见主帅戴上面具,披散长发,在夜色中宛如天神,都不由精神一振。
“诸位,”狄青声音低沉,“今夜之后,或许你我都将马革裹尸。但大宋男儿,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子时一到,狄青长剑出鞘:“杀!”
五百死士如离弦之箭,突入敌营。狄青一马当先,铜面具在火光中闪烁,长发飞扬,所过之处,西夏兵纷纷溃逃。
“金面将军来啦!”
“天神下凡了!”
惊呼声在西夏军中蔓延。夜色深沉,火光摇曳,戴铜面具的狄青在乱军中左冲右突,确实如神兵天降。西夏军不知虚实,顿时大乱。
恰在此时,范仲淹率主力从侧翼杀到。内外夹击之下,五万西夏军竟被击溃。围困半月之久的保安军之围,一夜得解。
捷报传开,“面涅将军”的威名震动边陲。军中开始流传:狄将军乃天神转世,铜面具下藏着不死之身。
但狄青自己知道,胜利来之不易。此战他身中三箭,幸得母亲缝在衣内的铠片挡住要害。战后清点,五百死士生还者不足百人。
范仲淹亲自为狄青卸甲,见他满身创伤,不禁动容:“将军真乃国之干城!”
此后四年,西北战事陷入胶着。狄青转战延州、庆州、渭州,身经二十五战,八次中箭,最严重的一次,箭镞入骨三分,医官都说恐怕难以上阵。但不过月余,他又跨马出征。
康定元年(1040),青涧城之战爆发。这座扼守要冲的城池,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西夏监军使野利刚,号称“西夏第一勇士”,亲率铁鹞子军猛攻青涧城。
狄青奉命驰援。时值隆冬,大雪封山,援军行进艰难。
“将军,如此天气,恐怕......”副将面露难色。
狄青望着漫天风雪,忽然道:“正是用兵之时。”
他亲率百骑,冒雪突进。风雪中,宋军如神兵天降,西夏军措手不及。但野利刚毕竟是宿将,很快稳住阵脚,两军陷入混战。
乱军中,狄青与野利刚狭路相逢。
“来者可是面涅将军?”野利刚大笑,“今日取你首级,以雪我夏国之耻!”
狄青不答,拍马直取敌酋。两人刀来枪往,战得难分难解。野利刚力大无穷,每一次劈砍都带着风声;狄青则以巧取胜,在漫天飞雪中如游龙般灵动。
激战正酣,狄青忽见野利刚露出破绽,当即催马突进,长刀直取对方咽喉。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母亲缝甲时的嘱托:“武德为先......”
刀锋及喉的刹那,狄青手腕一转,改以刀背重击野利刚胸口。野利刚闷哼一声,跌落马下。
“绑了!”狄青勒马回旋,声震四野。
主帅被擒,西夏军顿时溃散。青涧城之围遂解。
此战生擒西夏监军使的消息传至汴京,宋仁宗正在用膳,闻奏抚案而起:“狄青真乃朕之白起也!”
捷报频传,“面涅将军”的威名响彻朝野。但狄青依然故我,与士卒同甘共苦。每逢战事,他依然会戴上那具铜面具,冲锋在最前。
一天夜晚,范仲淹巡营至狄青帐前,见他正对烛观书,不由好奇:
“狄将军所读何书?”
“《孙子兵法》。”
范仲淹讶然:“将军已是百战名将,何必再读兵书?”
狄青合上书卷:“末将面涅出身,才疏学浅,唯有勤能补拙。”
仲淹感慨万千,回帐后挥毫写下一副对联,次日赠予狄青:
“将略兵机,胸中自有百万甲
面涅铜具,阵前堪称第一流”
狄青郑重接过,悬挂帐中。他知道,这副对联不仅是对他战功的肯定,更是对他出身的尊重。
西北的风雪依旧,战事还未结束。但从此,大宋军中多了一个传奇:一个面涅将军,以铜面具震慑敌胆,以仁义心折服同袍。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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