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82年的长安城,前秦君主苻坚正在太极殿召见大将吕光。案几上摊着一幅西域地图,龟兹国的位置被朱笔重重圈出。
“朕听闻龟兹有位高僧鸠摩罗什,智慧超凡,乃西域之宝。”苻坚目光炯炯,“贤哲者,国之大宝。卿此次西征,务必将法师平安请回。”
吕光率领的七万大军如铁流般西进,旌旗蔽日。消息传到龟兹时,王城雀离大寺内的诵经声依然平和。鸠摩罗什正在为弟子讲解《仁王般若经》,当说到“一切法性皆空”时,他忽然停顿,望向东方的天空:“业缘将至,不可逃避。”
384年深秋,吕光大军攻破龟兹都城。火光映红了雀离大寺的金顶,士兵的喊杀声与百姓的哭嚎交织。吕光端坐于龟兹王宫的主殿,命人将鸠摩罗什“请”来。
当身着绛紫袈裟的罗什从容步入大殿时,吕光微微皱眉。他想象中的高僧应是白发苍苍,而眼前之人虽已四十一岁,却眉目清朗,气度雍容。
“久闻法师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吕光语气中带着武人的直率, “陛下有旨,请法师随军东行,往长安弘法。”
罗什合十施礼:”佛法东传,原是贫僧夙愿。只是大军所过,还望将军体恤百姓。”
二、破戒之辱:白马寺前的试炼
吕光对这位备受礼遇的僧人始终心存疑虑。行军至龟兹城西的白马寺旧址时,他做出了一个改变罗什一生的决定。
“法师既已还俗,当有家室之乐。”吕光指着被俘的龟兹王女,”此女出身尊贵,与法师正是良配。”
罗什凛然拒绝:”贫僧既入空门,誓守戒律。将军美意,恕难从命。”
吕光大笑,命人设宴。席间,部下轮番敬酒,将素不饮酒的罗什灌得酩酊大醉。待他醒来,发现自己与龟兹王女同处一室,袈裟已被除下。
晨光熹微中,罗什跪在寺前古松下,面如死灰。吕光骑马而来,语气轻慢:“今日方知高僧也是凡夫。”
罗什仰望苍穹,良久才道: “污泥之中,莲花尤洁。此身虽染,此心向佛。”
这段被迫破戒的经历,成为罗什一生中最深的创伤。此后行军途中,他常独自诵念《金刚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唯有经文的智慧,能抚平他内心的屈辱。
就在东归队伍行至凉州时,快马传来惊天消息:苻坚在淝水之战中惨败,385年被姚苌所杀。曾经强盛的前秦,已然土崩瓦解。
吕光当机立断,在姑臧(今甘肃武威)自立为王,建立后凉政权。鸠摩罗什从此成了这个割据政权最特殊的“囚徒”。
他被安置在姑臧城南的豫章宫,名义上是国师,实则为彰显吕光权威的象征。宫殿四周守卫森严,行动受限,译经弘法更是无从谈起。
某日,吕光请罗什占卜吉凶。罗什观天象后谏言: “彗星见于西北,主有暴兵。宜修德政,以安民心。”
吕光不以为然:“吾有精兵十万,何惧天象?”
不久,部将叛乱,果然应验。然而吕光并未因此重用罗什,反而更加忌惮他的预知能力。
四、寒暑十七载:汉语精进的岁月
在漫长的软禁生涯中,罗什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全力研习汉语,深入了解中原文化。
他找来《诗经》、《论语》、《老子》等典籍,日夜研读。凉州地处丝路要冲,往来商旅众多,他常请来中原士子,请教音韵训诂。
“法师何苦如此用功?”守城的羌人将领不解。
罗什轻抚经卷: “欲传法音,先通其语。他日若得东行,方不负机缘。”
最令他受益的是与敦煌学者宋繇的交往。这位博学的儒士每至姑臧,必来与罗什论道。两人常在月下品茗,探讨梵汉语言的差异。
“梵文重音韵,汉文尚意境。”罗什若有所思, “将来译经,当求达意传神,不失其真。”
宋繇赞叹:“法师以天竺智慧,融华夏文脉,他日必成大业。”
十七年间,罗什不仅精通了汉语,更深刻理解了中原士人的思维方式和审美趣味。这为他日后 “文质兼备”的译风奠定了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长安的后秦君主姚苌、姚兴父子,始终没有放弃迎请罗什的努力。
姚苌在位时,曾三次遣使至姑臧,均被吕光拒绝。使者回报:“吕光言,罗什乃镇国之宝,恕难相让。”
姚兴即位后,更亲自修书:“久闻法师道德,思慕日久。愿以国师之礼,恭迎东来。”
此时的罗什,已在姑臧度过了十个春秋。他回信写道: “贫僧如笼中鸟,待时而飞。陛下隆恩,唯有心领。”
最令人痛心的是398年,后秦使者再次被拒后,吕光之子吕纂竟当着罗什的面撕毁国书:“告诉姚兴,除非兵临城下,否则休想得此高僧!”
那夜,罗什独坐中庭,仰望东方星空。弟子僧肇轻声安慰:“师父,终有东行之日。”
罗什叹息: “人生几何,十七载虚度。只恐岁月蹉跎,译经之志成空。”
命运的转机出现在401年。后凉政权历经内乱,国力衰微。吕光的侄子吕隆篡位后,统治更加残暴,民不聊生。
这年五月,姚兴派遣大将姚硕德西征。七万后秦大军势如破竹,直逼姑臧城下。
围城期间,罗什被吕隆软禁在宫中,逼迫他作法退兵。罗什正色道: “兵者凶器,非僧人所当为。大王若肯开城纳降,可保生灵免遭涂炭。”
吕隆大怒,拔剑相向。正在此时,城外传来震天呐喊——后秦军队已攻破城门。
姚硕德亲自率兵闯入宫中,见到罗什立即下拜:“末将奉陛下之命,特来迎请法师!”
罗什扶起将军,目光平静: “贫僧等待这一刻,已十七年了。”
公元401年十二月,五十八岁的鸠摩罗什终于踏上了东去长安的旅程。与十七年前被迫离开龟兹不同,这次是后秦朝廷以最隆重的礼仪相迎。
车队行至陇山时,罗什要求稍作停留。他站在山巅,回望西方。姑臧城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那里埋葬着他十七年的青春。
“师父在看什么?”年轻弟子问道。
“在看因缘。”罗什轻声道,“没有这十七年的磨砺,便没有今日的鸠摩罗什。”
他想起在姑臧学会的第一句汉语: “普度众生”;想起与儒生们辩论“空”与“无”的异同;想起在困境中领悟的“不执着”的真谛。所有这些,都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抵达长安那天,正是腊八节。姚兴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见到白发苍苍的罗什,不禁哽咽:“让法师久等了。”罗什合十微笑:“等待,也是修行。”
在欢迎法会上,罗什用流利的汉语开示《法华经》:“佛种从缘起,是故说一乘。”十七年的磨难,此刻都化作智慧的甘露。
从41岁到58岁,鸠摩罗什在姑臧度过了人生中最富创造力的十七年。这段看似被浪费的时光,实则是命运独特的安排。
在凉州的岁月里,他完成了从天竺高僧到中华智者的转变。通晓汉语,深研儒道,理解中原士人的思维方式,这些积累使他在长安的译经事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正如他后来对弟子所说:“淤泥能生莲,烈火可炼金。姑臧十七载,是佛菩萨给我的最好礼物。“
当他的译笔在长安城中落下第一个字时,整个中国佛教史都为之改观。而那些曾经的屈辱与等待,都化作《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永恒的文字:“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鸠摩罗什的名声随着丝路上的商队和使者传到了中原。前秦君主苻坚在得知西域有鸠摩罗什这样一位高僧后,于公元382年派遣大将吕光率领七万大军西征龟兹,临行前特意嘱咐吕光: “贤哲者,国之大宝,攻下龟兹后立即将鸠摩罗什送回长安。”
公元384年,吕光攻陷龟兹,俘获鸠摩罗什。然而,吕光见鸠摩罗什年纪尚轻(当时约41岁),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还强迫他娶龟兹王女为妻。鸠摩罗什拒而不受,吕光便设计将他灌醉,与龟兹王女关在一起,迫使这位高僧破戒。吕光原本准备带着鸠摩罗什东归,但此时中原形势已大变。苻坚在淝水之战中惨败,385年被姚苌勒死。
早有异志的吕光趁机在姑臧(今甘肃武威)自立为王,建立后凉政权。鸠摩罗什因此被迫滞留在后凉,一等就是十七年。
在这十七年间,鸠摩罗什虽然无法从事译经工作,但他积极学习汉语,熟悉中原文化,为日后长安的大规模译经活动做好了准备。
后秦的姚苌及其子姚兴都久慕鸠摩罗什的高名,屡次邀请他东行,但后凉政权始终不放人。直到401年,姚兴派兵攻灭后凉,鸠摩罗什才得以被迎请到长安,这时他已经58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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