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灌入口鼻的瞬间，八神白夜猛地惊醒，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四周是弥漫的硝烟味与海水蒸发后的咸腥气。远处，斯法龙福爆炸后残留的巨型冰渣正在缓缓沉没，发出沉闷的声响。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也照亮了正高速逼近的“影狩”救援直升机。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经脉中空空如也，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全身，比连续执行三天最高强度任务还要疲惫百倍。但与此同时，他又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更加深沉、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同休眠的火山，沉淀在他的骨骼与血液深处，伴随着一种冰冷的、与他自身意志泾渭分明的……注视感。
（哼……狼狈不堪……）脑海中，那熟悉的高傲声音响起，却同样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与沙哑，甚至比之前更加飘忽，（竟被这等劣等造物逼至如此境地……奇耻大辱……）
白夜没有理会贝利亚的抱怨，他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向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打出安全信号。很快，救援索落下，他被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拉上了机舱。
“队长！您没事吧？！”队员们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浑身湿透、不断微微颤抖的样子，都吓坏了。
“我……没事。”白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接过队员递来的毛毯和热水，“目标……斯法龙福，确认消灭。立刻……回收海域所有残骸，最高级别隔离……分析。”他强撑着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啧，琐碎的善后……）贝利亚的意识传来一丝不耐，但似乎也因为过度消耗而无力多言，渐渐沉寂下去。
返回“影狩”基地的过程仿佛无比漫长。白夜靠在舱壁上，闭目假寐，实则是在内视自身那糟糕透顶的状态。他能“看”到体内经脉中多处黯淡撕裂，那是强行承载贝利亚力量并激战后的损伤。而更深处，那代表贝利亚意志的暗红色能量核心，也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其上的裂痕甚至比他自身的损伤还要触目惊心。
（我们……差点就一起玩完了，对吧。）白夜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丝后怕。
（……若非汝这躯壳太过脆弱，吾岂会……）贝利亚的声音微弱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显然也心有余悸。（恢复……需要时间……能量……）
（能量从哪里来？像之前那样吸收？）白夜立刻追问，他想到了贝利亚吞噬玛伽古兰特王和玛伽巴萨的场景。
（……此界能量稀薄浑浊……效率低下……若有元素之力……尤其是水……）贝利亚的声音充满了渴望与不甘，（……那该死的小偷……）
水元素。又是水元素。白夜握紧了拳头。那个神秘的暗金色身影，不仅夺走了贝利亚恢复的关键，还险些利用这份力量制造了毁灭城市的灾难。
回到基地，白夜以极度的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拒绝了医疗部门的全面检查，只接受了基础治疗和能量补充剂注射。他将自己锁在指挥官休息室内，屏退左右。
当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与贝利亚融合的后遗症此刻才真正爆发出来，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和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静心……凝神……尝试……引导体内残存之力……循环……）贝利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也在艰难地尝试自我修复，并罕见地给出了指导。（吾与汝……此刻同舟共济……汝若崩溃……吾亦消亡……）
这或许是亿万年来，贝利亚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对另一个存在的依赖，尽管语气依旧僵硬无比。
白夜没有逞强，依言照做。他尝试放空思绪，不再抗拒体内那微弱却冰冷的暗红能量流，而是引导着它们，配合着注射的营养剂和自身生物电，极其缓慢地流过受损的经脉，进行着最基础的修复。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但效果确实存在。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开始重新在体内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明月高悬时，白夜才缓缓睁开眼。虽然依旧疲惫，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右眼的瞳孔深处，那抹极淡的暗红色流光，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听觉、视觉、乃至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都变得异常敏锐。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基地外远处街道的嘈杂，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轨迹。
这是……融合加深的迹象？
（哼，不过是吾之感知力场的微弱逸散……便宜你了，蝼蚁。）贝利亚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力气，但依旧虚弱。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加密通讯屏亮起，副官神色凝重地出现在画面上：“队长，斯法龙福残骸的初步分析结果……有些异常，您最好亲自来看一下。”
白夜立刻打起精神，披上外套，快步走向分析室。
巨大的隔离舱内，斯法龙福冻结的碎块被放置在分析台上。各种探测器正在对其进行扫描。
“队长，”首席研究员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脸色发白，“构成这怪物的能量和物质……非常诡异。它的主体确实是地球的水元素和部分深海生物基因，但其核心的驱动能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极度混乱且充满恶意的波长。更奇怪的是，这种波长似乎……在试图模仿什么，但模仿得极其拙劣扭曲，就像……”
“就像一个劣质的复制品。”白夜接话道，他想起了贝利亚之前的评价。
（亚波人……卡兹……）贝利亚的意识突然波动起来，带着强烈的憎恶，（是它的手法！那喜欢躲在幕后玩弄基因和怨念的杂碎！但它通常不会做这种拙劣的模仿……除非……）
（除非它也在试探？或者，它得到的元素之力并不完整，无法完美驾驭？）白夜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有道理。）贝利亚沉默了片刻，认可了白夜的推测，（那窃贼……或许并未完全掌控水元素之力……卡兹得到的，可能只是些许残渣或次级权限……）
这个推测让白夜心情更加沉重。一个能重伤贝利亚、抢夺元素之力的神秘窃贼，再加上一个擅长制造超兽、同样在觊觎元素之力的亚波人……敌人的阵容和目的，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就在这时，基地的全球监测网络再次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与斯法龙福核心能量同源、但位置截然不同的异常波动——这一次，信号源指向了……南极冰盖深处！
（又来了……）贝利亚的意志瞬间警惕，（同样的臭味……但更隐蔽……像是在……布置着什么……）
“立刻分析南极信号特征！提高全球监测等级！所有外勤小队保持最高战备！”白夜毫不犹豫地下令。
他站在巨大的全球地图前，看着那分别位于东京湾和南极的两个标记点，眉头紧锁。敌人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恢复太慢了……）贝利亚的声音带着焦躁，（必须……尽快找到更多能量……或者……元素之力……）
白夜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地图，感受着体内那一人一奥共同的虚弱与紧迫感，以及那份在绝境中被迫捆绑在一起的命运。
苍穹的巨人因坠落而虚弱，尘世的守望者因融合而背负更多。他们的道路前方，是更深、更冷的黑暗。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走下去。
（第6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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