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砚舟就蹲在后厨门口淘米。水哗哗地冲过玻璃盆,他用手仔细搓着米粒,反复淘洗了两遍。这锅饭他已经试验了七次,不是火候差了点意思,就是油温稍微过了头。昨晚那场风波过后,他几乎没合眼,坐在灶台前抽了几支烟,对着那柄银勺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今早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他才终于把米下了锅。
锅盖掀开的刹那,金黄的蛋液顺着锅边轻盈地翻卷上来,蓬松柔软,像是有人在锅里轻轻呵了一口气。他淋下最后一勺炼好的猪油,香气“轰”地炸开,连巷子口蜷着晒太阳的老猫都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这场百人试吃会是昨天临时起意发的通知,朋友圈就简简单单一行字:“今天中午,来吃饭。”
没想到人还真来了。长条桌从店里一直摆到街沿,塑料凳子不够用,有人自己搬来了小马扎。没人喧哗,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着,目光齐刷刷望向厨房门口。
陈砚舟端着一个大铁盆走出来,一勺一勺地分饭。动作不疾不徐,稳稳当当,每碗饭上都撒一点翠绿的葱花,再滴上两滴亮晶晶的香油。
“趁热吃。”他说。
第一个吃完的是个穿灰色旧夹克的老头,他眼角猛地一抽,手颤抖起来,饭勺“咣当”一声掉在桌上。他没去捡,只是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像……太像了……”他声音哽咽,“像我娘临走前给我做的那一顿。她说炒饭得先炒蛋,蛋要嫩,米要干爽,盐巴得最后放……我三十多年,没再尝过这个味儿了。”
旁边的人听见,也赶紧低头扒拉了一大口。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有个年轻姑娘突然站起来就往门外跑,结果在门口一头撞上电线杆,她也不管,扶着墙壁就哭出了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默默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t恤,继续低头吃饭。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刮过碗底的细碎声响,和偶尔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铜铃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阿阮站在角落,双马尾安静地垂在肩上,手里拎着个小铜铃,裙摆擦着桌角慢慢往前走。她没看别人,目光直直地落在陈砚舟手腕那柄银勺上。
“你说这饭能唤起记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记忆就一定是真的吗?还是你们只是被一种相似的味道给骗了?”
没人接话。
她走到那个还在抹眼泪的老头面前,蹲下身:“老先生,您说这是母亲的味道。可我查过户籍记录,您五岁就被送进了福利院,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老头愣住了,手僵在半空。
阿阮站起身,环视一圈:“你们现在流的眼泪,是真的因为想家,还是因为看到别人都哭了,觉得自己也该哭?”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有人迟疑地放下了碗,有人开始怀疑地嗅着碗里的米饭。
陈砚舟没什么反应。他转身回到灶台,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油,泼在刚刚出锅的另一锅蛋炒饭上。
刺啦——
油花四溅,一股更浓郁、更厚重、带着焦香锅气的香味像浪潮般涌出,瞬间盖过了之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那老头哆嗦着手,从贴身的衣领里掏出一条项链。
项链坠子是一把银色的匙状物。
已经氧化发黑,但还能辨认出是一把小巧的汤勺,背面刻着“味耕堂·丙申年”几个模糊的小字。
“我……我不是亲生的。”他声音抖得厉害,“我是五十年前,一个大雪天,被味耕堂的老掌柜捡回来的流浪儿。那天,他给我炒了碗蛋炒饭,说‘干我们这行,手艺其次,心先要热’。这把勺子,是他第二天给我的信物。”
他抬手想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我当了一辈子锅炉工,没学成厨艺,可每年过年,我都试着做这碗饭……从来没成功过。今天这口……是我等了整整五十年的那个味道啊……”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砸进饭碗里。
啪嗒、啪嗒。
紧接着,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吞咽声,像是堤坝终于决了口。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一对年轻情侣紧紧抱在一起,女孩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还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蹲在地上,又哭又笑:“我想起来了……我爸以前接我放学,总带我去吃路边摊的蛋炒饭……他去年走了……”
哭声渐渐连成一片。
有人跪倒在地,有人抱住身边的陌生人,有人仰起头望着天,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地面渐渐湿了。不是洒了汤汁,是泪水。
百余人一同哭泣,眼泪像雨水般落下。
陈砚舟站在灶台前,手里还端着锅。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合上锅盖,熄了火。
钱多多躲在人群最后面,举着微型相机,镜头对准一张张泪流满面的脸。他原本想拍下“群体性精神失控”的证据,好让乔振海拿去制造舆论,说这家店用邪门歪道蛊惑人心。
可是取景框里看到的,没有诡异。
只有一个女人边哭边笑,喃喃说着“原来我妈不是真的讨厌我”;一个退伍老兵紧紧攥着饭碗,敬了一个歪斜却庄重的军礼;还有个外卖员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哽咽着说:“妈,我想回家吃顿饭……”
他的手指僵在录制键上,按不下去。
“这视频……”他喃喃自语,“要是发出去,不是搞垮他,简直是给他立长生牌位啊……”
他慢慢放下摄像机,没有关机,也没有删除,只是背过身,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没人注意到他。
阿阮还站在原地,铜铃挂在指尖轻轻晃动。她看着陈砚舟,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幅度很小,却显得很真实。
“原来真心实意,真的能点化食材。”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她退到墙角,安静地靠在那里,不再出声。
陈砚舟开始收拾碗盘。没人催促,也没人离开。大家就这么坐着,有的还在轻轻抽噎,有的闭着眼回味,有的互相递着纸巾,仿佛一场尚未结束的仪式。
他把最后一个空碗摞进水池,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哗哗作响。
他摘下银勺,擦干水渍,重新戴回手腕。金属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凉意。
门外传来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细微声响。
一辆警用摩托缓缓停在巷口,引擎没有熄火。
陈砚舟抬头看了眼晃动的门帘。
风吹起一角。
他低下头,继续刷洗着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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