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那边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隔壁院门轻微的合拢声中。苏晚栀背靠着冰凉的土墙,脸颊滚烫,心脏却像是被温热的泉水包裹,暖意融融。
他……他知道她在听。他特意过来,用那冰冷平淡却带着安抚意味的“无事”二字,驱散了她心中因陌生访客而生出的那一丝不安。
这种被默默守护、被细致洞察的感觉,让她心尖发颤,又无比安心。
她缓缓直起身,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的时候,外婆的药该煎了。
她回到屋里,熟练地生起小泥炉,取出空间优化过的药材,开始为外婆煎药。浓郁而清冽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苦涩。
这几天,外婆的状况持续好转。脸色不再是死寂的苍白,而是透出淡淡的红润,呼吸深沉平稳,偶尔手指的颤动也越发明显。苏晚栀心中那份期盼,如同被春风催发的种子,日益茁壮。
她将煎好的药汁滤出,兑入温热的“玉魄野莓酱”水,用小勺小心翼翼地吹温。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坐到炕边,轻轻扶起外婆的头,准备喂药。
“外婆,喝药了。”她轻声唤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期盼。
然而,就在勺沿即将触碰到外婆干裂的嘴唇时——
奇迹,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外婆那一直紧闭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晚栀的手猛地一僵!勺子停在半空,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外婆的脸,生怕是自己眼花!
不是错觉!
外婆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翕动!然后,在苏晚栀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双沉寂了太久太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球在最初的茫然失焦后,渐渐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有些吃力地……转向了苏晚栀的方向!
“……晚……晚……栀……?”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仿佛从遥远深渊传来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苏晚栀耳边炸响!
“外婆——!”
苏晚栀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汁四溅!她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又像是被巨大的狂喜击中,猛地扑到炕边,紧紧抓住外婆枯瘦的手,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外婆!外婆!您醒了!您真的醒了!您认得我了!我是晚栀!是晚栀啊!”她泣不成声,将脸埋在外婆的手心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委屈、艰辛和此刻铺天盖地的喜悦,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
外婆的手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似乎想回握住她,却使不上力气。她的眼神依旧浑浊,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茫然,但那份属于“清醒”的光彩,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烛火,微弱却坚定地亮着。她嘴唇翕动,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水……渴……”
“水!好!水!马上!”苏晚栀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冲到桌边,倒了一碗温热的、空间提纯的清水,小心地、一点点地喂到外婆唇边。
外婆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轻叹。几口水下肚,她的眼神似乎又清明了一丝。
“外婆……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苏晚栀跪在炕边,紧紧握着外婆的手,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外婆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破旧却收拾得干净的小屋,最后又落回苏晚栀脸上,带着深深的怜惜和疲惫:“苦了……我的……晚栀了……”
“不苦!不苦!外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晚栀用力摇头,眼泪再次涌出,却是喜悦的泪水。她连忙将掉在地上的药碗收拾干净,又重新盛了一碗药,小心地喂外婆喝下。
这一次,外婆的吞咽顺畅了许多。
喂完药,苏晚栀又赶紧用空间优化的玉魄米熬了极烂的米粥,一点点喂给外婆。或许是空间米粥蕴含的温和能量起了作用,外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眼神也越来越清明。
“晚栀……这是……过了多久了?”外婆虚弱地问道,声音依旧沙哑。
苏晚栀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意,简单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挑着能说的,轻声告诉外婆。只说自己想办法做了些吃食卖钱,勉强维持生计,幸得邻里帮衬,才熬了过来。关于空间、玉镯、厉战、宫中的惊险,她只字未提,怕吓到刚刚苏醒的老人。
外婆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中满是心疼和后怕,紧紧握着苏晚栀的手:“是外婆……拖累你了……”
“没有!外婆您别这么说!您醒了,比什么都强!”苏晚栀用力回握,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驱散了往日的阴霾,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接下来的半天,苏晚栀寸步不离地守在外婆身边,喂水喂粥,轻声细语地陪着说话。外婆虽然虚弱,但意识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一些零碎的往事,看着苏晚栀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依赖。
看着外婆沉沉睡去,呼吸平稳悠长,苏晚栀的心才彻底落回实处。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屋子,将被泪水打湿的衣襟换下,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快和力量。
外婆醒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角落里那两只悠闲啄食的大白鹅,看着空间里生机勃勃的作物,只觉得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甜味。
她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若不是他的药方,若不是他送来的药材,外婆绝不会好得这么快!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她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她立刻动手,用空间里最好的玉魄米、新下的鹅蛋、还有优化的野莓酱,精心烙了几张香甜软糯的蛋饼,又熬了一小锅浓稠的鸡汤。
她用干净的食盒装好,走到那扇院门前。这一次,她的心中没有了忐忑和犹豫,只有满满的感激和……一丝想要分享喜悦的冲动。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叩、叩。”
声音清晰而平稳。
院内……一片寂静。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或许……他不在?或者又在忙?
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她并没有离开。她将食盒轻轻放在门槛旁,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那卷已经被她翻看多次的“养鹅指南”,小心地压在食盒下面。
她站起身,对着那扇紧闭的门,用极轻却无比真诚的声音说道:“谢谢你……的药方。我外婆……醒了。”
说完,她转身,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家院子。她相信,他回来一定会看到。
然而,她刚推开自家院门,脚步还未踏进去——
身后,那扇始终紧闭的院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苏晚栀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厉战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内。他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墨发微湿,几缕碎散在额前,冷硬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门槛旁的食盒和那卷皮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越过院墙,落在了……刚刚转过身、一脸惊愕的苏晚栀脸上。
四目相对。
暮色四合,胡同里光线昏暗。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站着。
厉战的目光深邃如古井,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
他看到了食盒,听到了她刚才的话。
苏晚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微微发烫。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凝固的寂静中,厉战薄唇微启,那低沉冰冷的声音,穿透暮色,清晰地传入苏晚栀耳中。
只有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她的心湖上,漾开巨大的涟漪。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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