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深邃如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这“好”字一出,平平淡淡,却让假小李如蒙大赦,又惊疑不定。他正待再磕头哀求,却见不敬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的审问从未发生。不敬甚至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船舱深处那幽暗的甬道,似乎对那里更感兴趣。
这无视让假小李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在巨大的恐惧与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一点点地挪向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假刘惑。他眼神慌乱地瞥向假刘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与催促,身体更是下意识地紧紧靠了过去,仿佛靠近这个“重伤”的同伴,就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船舱内,只剩下假小李压抑的喘息和爬动时衣物摩擦地面的窸窣声。不敬背对着他们,身形如山岳般沉静。而“昏迷”的假刘惑,在假小李靠拢的阴影下,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眼下这两人已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这艘诡异的墓船。
不敬将这船舱改造成的墓室又细细搜寻了一遍。四壁光滑,地面船板坚固,穹顶密封无隙,连那混沌乱流都被隔绝在外。唯一的异数,便是那口华贵却空空如也的金棺银椁!
不敬缓步走到金棺前,双手合十,对着这不知葬过何人的棺椁深深一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误入贵宝地,扰了清净。为寻出路,不得已冒犯,还望海涵!”
话音刚落,寂静的墓室中竟似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不敬转头向后看去,却只见假小李正慌张地看着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显然也被那声冷哼吓得不轻。
“有点意思……”
不敬心中暗忖,目光在假小李与金棺之间游移片刻,忽然对假小李招了招手,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道:“这位施主,请近前说话。”
假小李浑身一颤,眼中惧色更浓,却不敢违逆。他佝偻着身子,几乎是蹭着地面挪到不敬身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声音发颤道:“大、大师……有何吩咐?小的、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不敬神色平静,指着那口金光灿灿的棺材,问出了一个看似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且告诉小僧,这是不是一口棺材?”
假小李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问题。他偷瞄了一眼金棺,又看了看不敬那看不出喜怒的脸,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道:“这、这不是……一口棺材吗?”
不敬依旧平静地重复问道:“小僧问,这是不是?”
假小李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反问道:“这……这是……?”
不敬眉头微皱,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不容敷衍的态度。
“小僧问你是不是!”
假小李被这语气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我、我以为是……!”
不敬这才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很好。那棺材是做什么用的?”
假小李这次不敢犹豫,立刻答道:“装、装死人的!”
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直白,慌忙改口道:“不不,是装……装往生之人的!”
不敬目光一凝,追问道:“对,装人的。可这口棺材为何是空的?”
假小李被问住了,茫然地看向金棺,下意识喃喃道:“对呀……为什么是空的?”
他眼神恍惚,似乎被这个问题勾起了什么模糊的记忆,却又抓不住头绪。
不敬不再言语,他屈指轻叩棺壁,发出清越如钟磬的脆响,回音在墓室中久久不散,足见其用料之精、做工之实。
假小李呆立一旁,看着不敬这番举动,眼中满是困惑与不安。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不敬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金棺再次一礼,随即竟袍袖一展,毫不犹豫地翻身躺入了那口华贵而诡异的金棺之中!他胖大的身躯与棺内空间竟严丝合缝,仿佛这口棺材本就是为他量身打造!更令人惊异的是,不敬躺在棺内那冰冷的衬垫上,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反而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甚至舒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如同归家的游子躺入熟悉的床榻!
假小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这和尚疯了!这和尚绝对疯了!
“阿弥陀佛。”
不敬的声音从棺内传出,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禅房吩咐弟子添茶。
“小僧劳烦施主再帮最后一个忙。请施主将这金棺与银椁的盖子,为小僧盖上。”
“大、大师!”
假小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已经带上了哭腔。
“您、您别开这种玩笑!这、这可使不得啊!”
棺内传来不敬淡然地回应:“小僧从不说笑。小僧思来想去,这棺材既然是装人的,又是空的,而小僧又不能将你们二位装进来——毕竟活人入棺,有伤天和。那便只好装小僧自己了。”
假小李听得瞠目结舌,正欲再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冷笑。
“哼!这秃驴一心求死,你成全他便是,哪来这许多废话!”
竟是那一直“昏迷”的假刘惑!此刻他勉强支起身子,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闪烁着怨毒与快意交织的冷光。他功力虽失,但眼见不敬自寻死路,再也按捺不住,出声讥讽。
假小李被这一喝,胆子大了些,他自然是知道假刘惑醒着,也知道刚才那声冷哼就是他发出的,不然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他看了看棺中平静如水的不敬,又看了看满脸阴鸷的假刘惑,终于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沉重的金棺盖子缓缓推上!
“嘎吱——”
棺盖与棺身严丝合缝地闭合,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紧接着,他又颤抖着将外层的银椁盖子也盖了上去。
一切归于寂静。
墓船依旧在混沌中无声飘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金棺银椁静静躺在原地,没有丝毫异样。假小李满头大汗地退后两步,与假刘惑面面相觑,更大的问题出现了,假张枫一死了之,这大和尚投棺自杀,自己怎么离开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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