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老陈捧着热汤碗，指尖渐渐有了温度，他小口啜饮着，目光偶尔落在洞壁上——那里挂着苏一之前画的野菜草图，歪歪扭扭的线条旁标着“能吃”“有毒”的字样。突然，他放下碗，伸手指向其中一幅画，喉咙里发出“不对”的音节，声音比傍晚时更清晰了些。
苏一正和陈默清点种子，听见动静立刻走过去：“老陈，你是说我画错了？”老陈点了点头，伸手在空地上比划起来——他先画了个三角形的叶子，又在旁边画了个带锯齿的圆叶，接着摇了摇手，指了指“有毒”的标注。小雅蹲在一旁，盯着他的手势琢磨：“是不是说，长得像的两种草，你画的这个其实是没毒的，另一种带锯齿的才有毒？”
老陈眼睛亮了，重重“嗯”了一声，又指了指洞外的方向，做了个“挖”的动作，再比划着“煮”的姿势。苏一立刻明白：“你是说，明天可以去挖那种三角形叶子的草，煮了能吃？”这次老陈不仅点头，还补充了两个字：“清热。”张姐刚好端着烤好的野菜团子过来，闻言笑着说：“这可太好了！最近几个孩子总咳嗽，要是有能清热的野菜，比硬扛着强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陈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他不再只是偶尔蹦出单字，能断断续续说完整的短句了，虽然语速慢，却足够让人听清。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会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山林，嘴里念叨着植物的名字——“荠菜、苦苣、翻白草”，像是在唤醒自己记忆里的植物图鉴。苏一索性找了块平整的木板，削了根炭笔递给老陈：“你要是记得，就把能吃的、能用的植物画下来，我们以后找起来也方便。”
老陈接过炭笔，手指起初有些僵硬，在木板上画了几道歪线，又停下来揉了揉手腕。小雅凑过去，帮他捏了捏手背：“老陈，别急，慢慢画。”他抬头看了看小雅，眼神柔和了些，重新拿起炭笔。这次，他先画了株荠菜，根须、锯齿叶都画得格外细致，还在旁边写了个“嫩”字；接着画了株长着白色小花的草，旁边标了“煮水，治咳”——正是他之前说的清热野菜，后来大家才知道，那是翻白草。
没过两天，老陈就画出了半块木板的植物图。苏一带着几个年轻人，按照图上的指引去山林里找，果然挖到了不少之前没发现的可食用野菜，还有几株能入药的柴胡。回来时，大块头扛着一捆柴胡，兴奋地说：“老陈画的地方一点没错！我还看见几只兔子在那片草里跑，下次咱们可以设个陷阱，给孩子们加顿肉！”老陈坐在篝火旁，看着大家带回的野菜和草药，嘴角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比之前更明显了些，青灰色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生气。
这天下午，苏一想起之前老陈说的阳坡腐殖土，便拉着他、小雅和陈默一起去查看。走到山半腰时，老陈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拨开路边的积雪，露出下面一簇深绿色的植物。“这是……”苏一凑近看，只觉得叶子像微型的松针，却比松针更软。“石花菜，”老陈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晒干，泡发，能当菜。冬天也能采，藏在雪下，冻不坏。”
陈默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株，发现根部扎在岩石缝里，周围果然有一层黑色的腐殖土。“这里的土真的很松，”他抓了把土在手里搓了搓，“比咱们山洞附近的黄土肥多了，种蔬菜肯定行。”老陈又往前走了几步，指着一片向阳的坡地：“这里，土层厚，春天化雪早，种小麦、白菜，好。”他还特意用脚踩了踩地面，感受土壤的湿度，那模样，像极了末世前在田埂上考察的学者。
回去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片冻僵的薄荷。老陈看到后，立刻让苏一小心地把薄荷挖出来，装进布袋里。“薄荷，”他解释道，“晒干，泡水，防中暑。夏天用得上，还能驱虫。”小雅好奇地问：“老陈，你怎么连冬天冻着的薄荷都认识啊？”老陈想了想，慢慢说：“以前，实验室里，种过。研究过，耐寒品种。”
原来，老陈在末世前是专门研究耐寒农作物和药用植物的专家。他所在的实验室，一直在培育能在寒冷地区生长的小麦和蔬菜，还研究过各种药用植物的驯化。末世爆发时，他正在山区采集植物样本，为了保护收集到的种子，才躲进了之前的木屋，后来不幸被感染。苏一听到这些，心里更暖了——他们不仅捡到了种子，还捡到了一位真正的“植物活字典”。
回到山洞后，老陈开始指导大家处理带回的植物。他教大家把石花菜洗干净，挂在篝火旁的架子上晒干；把薄荷的叶子摘下来，和柴胡放在一起，分开存放；还教孩子们辨认野菜的叶子，告诉他们哪些叶子摸起来是光滑的，哪些是带绒毛的，带绒毛的大多不能吃。孩子们围着老陈，听得格外认真，之前对他的害怕，早就变成了好奇和亲近。
张姐用老陈指导挖来的翻白草，煮了一锅水，给咳嗽的孩子喝。没想到第二天，孩子们的咳嗽就轻了不少。张姐高兴得不行，特意烤了个最大的野菜团子递给老陈：“老陈，多亏了你，孩子们好多了。这个你吃，补补身子。”老陈接过团子，咬了一口，慢慢说：“翻白草，加冰糖，更好。下次，找冰糖。”
苏一看着老陈和孩子们互动的样子，又看了看洞壁上越来越满的植物图鉴，心里充满了底气。以前，他们在末世里生存，全靠运气和摸索，遇到不认识的植物，只能小心翼翼地试，甚至吃过亏。现在有了老陈，他们不仅能准确找到可食用和药用的植物，还能规划开春的种植，再也不用只靠找物资过日子了。
这天晚上，篝火旁的人比往常更多了。大家围坐在老陈身边，听他讲以前研究植物的故事。老陈虽然说得慢，却很详细，他讲自己如何在零下几十度的实验室里培育耐寒小麦，讲如何在深山里找到濒临灭绝的药用植物，讲如何看着自己培育的蔬菜结出果实……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大人们也听得入了迷。
陈默悄悄对苏一说：“没想到，咱们这个‘家’，还能有这样的日子。以前总觉得，末世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现在看，不仅能活下去，还能种庄稼、治病，甚至能听故事。”苏一点了点头，看向老陈的方向——他正拿着炭笔，在木板上画着一株幼苗，旁边写了个“春”字。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青灰色的皮肤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苏一知道，老陈或许永远回不到末世前的样子，他的声音依然沙哑，皮肤依然没有正常的血色，但他的记忆在恢复，他的能力在发光，他正在用自己的专业，为这个在末世里挣扎的小团体，撑起一片充满希望的天空。而开春之后，当阳坡上的种子发芽，当山洞旁的菜园长出绿油油的蔬菜，他们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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