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的热退下去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爬上了灶台。林小满把凉透的药渣倒进院角的菜畦,回头看见沈青竹正坐在炕边,手里捏着那个暖水袋——是她下午塞给他的,此刻已经凉透了,他却还攥在手里,像握着件宝贝。
“凉了,我去换壶热水。”林小满伸手要接,沈青竹却往身后藏了藏,耳尖红得像熟透的酸枣:“不用,我攥着也暖和。”
灶房里还温着小米粥,林小满盛了碗端过去,看见他枕边放着那包野菊,已经用棉线捆成了小把,摆在青瓷罐旁边,倒像件精致的摆设。“陈婆婆说野菊得阴干,不能暴晒,”她把粥碗往炕桌放,“等干透了给你装罐里,记得每天泡一朵。”
沈青竹“嗯”了一声,喝着粥忽然笑了:“你知道我娘刚才说啥不?她说这暖水袋的布套,针脚比她纳的鞋底还匀。”
林小满脸腾地红了——那布套是她前儿连夜缝的,用的是娘留下的蓝花布,边角还绣了朵小小的野菊,针脚看着是比平时整齐些。“就……随便缝的,”她别过脸看窗外,“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拆了重缝。”
“喜欢。”沈青竹说得飞快,差点被粥呛着,“比我娘缝的好看。”他把暖水袋往怀里揣了揣,布套上的野菊硌着心口,暖得发痒。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刚把晒好的酸枣倒进竹匾,就看见沈青竹扛着锄头过来了,手背上的伤口缠着新布,是她昨天帮他包扎的。“我来帮你翻地,”他把锄头往墙根一靠,“陈婆婆说你想种点菠菜,这季节种正好。”
菜畦里的土还带着潮气,沈青竹翻地的动作又稳又匀,土块被敲得细碎,像筛过似的。林小满蹲在旁边捡石头,忽然发现他翻出的土坷垃里,混着几颗去年的南瓜籽,已经发了点白芽。“哎,这能种不?”她捏起筷子问。
“能是能,就是晚了点,”沈青竹直起身擦汗,“等开春吧,我给你留着,到时候种在篱笆边,能爬满半面墙。”
日头爬到头顶时,地翻得差不多了。沈青竹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忽然从兜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磨得光滑的桃核,刻着朵简单的桃花。“给你,”他塞到林小满手里,“前儿在石磨旁捡的,刻着玩的。”
桃核温温的,纹路里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林小满捏着桃核,忽然想起他手背上的伤,准是刻这桃核时不小心蹭的。她把桃核往兜里一揣,转身往灶房跑:“我给你煮酸梅汤,冰镇在井里,回来喝。”
沈青竹看着她的背影笑,肩上的锄头好像也轻了些。菜畦里的新土泛着潮气,混着阳光的味道,像藏着无数个待发的春天。他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手里的锄头,一刨一挖间,总能翻出些甜来——比如她缝的暖水袋,比如他刻的桃花核,比如此刻灶房里飘出的酸梅汤香。
傍晚送酸梅汤时,林小满看见沈青竹正坐在灯下编竹篮,竹篾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有了个小巧的形状。“这是……给我的?”她指着竹篮问。
“嗯,”沈青竹把最后一根篾条收边,“装你的针线笸箩正好,比木盒透气。”竹篮的提手处缠着圈蓝布条,是她暖水袋布套剩下的边角料,他竟仔细地收着,缠得整整齐齐。
林小满摸着竹篮,忽然发现篮底藏着朵竹编的小菊,黄澄澄的,比她绣的还像模像样。她抬头看沈青竹,他正低头收拾竹篾,耳根又红了,像被灶膛的火烤过似的。
“青竹哥,”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陈婆婆说,过几日有集市,要不要去看看?听说有卖新布料的。”
沈青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时,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好啊,我去借辆自行车,带你去。”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灯芯轻轻晃。林小满抱着竹篮往回走,篮底的竹菊硌着掌心,像颗发着光的小太阳。她摸了摸兜里的桃核,忽然觉得,这暖水袋里的心意,竹篮里的小菊,还有那句“我带你去”,都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这秋夜里悄悄发了芽,只等春风一吹,就能开出满院的花。而那口冰镇酸梅汤的陶壶,此刻正摆在沈家的灶台上,壶壁凝着水珠,映着窗外的月光,把日子都浸得甜丝丝的。
喜欢灶王爷的赊账簿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灶王爷的赊账簿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