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岗亭的空气,凝固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混合了焦糊调料、过期午餐肉油脂、廉价冰棍香精以及…劣质薯片黄瓜味的复杂气息。这气息如同王大柱“神道事业”的注脚,浓烈、混乱、且极具辨识度。供桌上,那场由融冰棍引发的“黑烟神罚”遗迹已被小李用半瓶消毒水擦出了诡异的灰白水渍,三根湿漉漉的蚊香尸体被王大柱用纸巾包好,如同供奉舍利般供在“定海神针”圣石旁边(权当“以身殉道”的象征)。
新晋贡品——小李贡献的那包“清新黄瓜味”薯片,被郑重其事地拆开,金黄色的薯片如同盛放的莲花瓣,被小心翼翼摆放在塑料烟灰缸前方(不敢再放里面了,怕重蹈“淤泥闷烧”覆辙)。王大柱鼻尖还残留着被黑烟糊脸的呛人余味,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巨大虔诚和一丝“贡品选择困难症”的焦虑。
“石神爷…您老…尝尝这个?”王大柱对着灰扑扑的石头,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新…新货!嘎嘣脆!黄瓜味!清新爽口!绝对…绝对不融!也不冒黑烟!您…您老消消气…”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残留着磕头告罪时沾上的糖水灰尘混合物。
小李小刘站在后面,捏着鼻子,感觉岗亭的空气质量指数已经跌破了人类宜居下限。看着那包暴露在闷热空气中、随时可能受潮变软的薯片,再想想刚才那场微型“黑烟火山”,两人对王总的“神门房”事业前景充满了悲观的“味觉”预期。
“王总,”小刘瓮声瓮气地提醒,尽量不吸气,“这薯片…敞着口…一会儿…该皮了(不脆了)吧?石神爷…会不会嫌…嫌口感不好?”
“皮了?”王大柱一愣,随即露出“你不懂神”的精明表情,“肤浅!石神爷享用贡品!那是吸收天地精华!精神层面的!懂不懂?口感?那都是凡人的执着!重要的是…是咱这份心!心诚!贡品摆着…就是个仪式感!”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包薯片,金黄的色泽似乎…确实…没有刚拆封时那么鲜亮了?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如同蚊蚋振翅般的…**震颤**!
瞬间穿透岗亭闷浊的空气!
精准无比地…
**落在那包敞开的薯片上!**
王大柱浑身一激灵!小李小刘也猛地站直了身体!三人六只眼睛,死死盯住那包薯片!
只见那堆原本松散堆叠、暴露在空气中的金黄色薯片…
**毫无征兆地…**
**集体…**
**向上…**
**微微…**
**拱!动!了!一!下!**
动作幅度极小!如同被极其微弱的电流集体刺激了一下!随即恢复静止!
但岗亭里三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绝不是幻觉!
“神…神迹!显灵了!” 王大柱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指着薯片,手指抖得像帕金森,“看见没?!石神爷…石神爷他…他老人家…显圣了!他…他动了咱的贡品!他…他接受了!这…这叫什么?这叫‘薯片开光’!是祥瑞!是吉兆啊!”
小李小刘看着那包恢复平静、似乎毫无变化的薯片,再想想刚才那诡异的集体拱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这…这比冒黑烟还吓人啊!石神爷…口味这么独特?喜欢…拱薯片?!
“快!快!”王大柱如同打了鸡血,瞬间忘记了所有恐惧和贡品烦恼,指挥若定,“把…把薯片袋子封好!供回原位!这…这是受过神恩开光的圣薯片!金贵!不能浪费!” 他小心翼翼地将薯片袋子口折好,如同处理一件稀世珍宝,重新放回供桌。
做完这一切,他背着手,在狭小的岗亭里踱起步来,脸上是“神道大业终见曙光”的欣慰。“嗯…薯片…看来…对路子了!石神爷喜欢嘎嘣脆的!这就好办了!小李!回头再去买!什么口味都来点!烧烤味!番茄味!原味!给石神爷换着花样供!贡品嘛!就得投其所好!”
……
筒子楼出租屋内。
玄猫依旧沉浸在“分子料理”的微观世界里,熔岩眼瞳中的光芒稳定而专注。搪瓷缸底残留的那点深褐色茶渍,在它高度凝聚的意念扫描下,如同一个浓缩的、被蒸干了水分的…**分子遗迹博物馆**!
它“看”得更深了!
那些链状的茶多酚分子(现在更像干枯扭曲的藤蔓)凝固在缸底…
球状的咖啡因分子(如同被风干的琥珀)镶嵌其中…
更让它感到新奇的是!
在这片“分子遗迹”的表面和缝隙里…
**附着着无数…**
**更加微小的…**
**蠕动的…**
**菌!落!**
那是一个比茶水分子风暴更加微观、更加生机勃勃(或者说…腐败勃勃)的世界!
无数形态各异的微生物:球状的、杆状的、螺旋状的…如同微缩的星际舰队,在茶渍的“大陆”和“峡谷”间缓慢地蠕动、分裂、代谢!
它们分泌着粘液(生物膜),争夺着残留的有机物(茶渍分子),进行着无声而残酷的生存战争!
这感觉…太…太下饭了!(如果猫有这种概念的话)
玄猫的灵识被这微观生态的复杂性彻底吸引!它甚至忘记了刚才被“屏蔽协议”打断的憋屈,熔岩眼瞳中的光芒带着纯粹的探索欲,意念力场如同无形的探照灯,锁定了一小簇正在疯狂分裂增殖的…**杆状细菌群**!
意念…尝试着…极其轻微地…
**给其中一只分裂到一半的细菌…**
**施加了一个…**
**极其微弱的…**
**空间“褶皱”!**
嗡!
那只被“褶皱”空间包裹的倒霉细菌…
分裂过程…
**瞬间卡壳!**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半个身子还挂在母体上,动弹不得!
而它周围的同类…依旧在疯狂地分裂、蠕动…完全没察觉到身边有个被“空间便秘”困住的倒霉蛋!
玄猫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巨大新奇感和恶作剧成功的“呼噜”。
好玩!
比拨弄茶分子好玩多了!
这简直就是…微观世界的…**“菌毯战争”**!而它…是能随意按暂停键的…**幕后黑手**!
它兴致勃勃地转移目标,锁定另一群正在分泌粘液、试图构建“菌落堡垒”的球菌…
意念再次凝聚…
准备给它们的粘液分泌来个…**“倒流”?**
……
南江市,“深瞳”地下指挥中心。
幽蓝的主屏如同冰冷的深海,映照着深瞳一号银灰色的面具。深蓝色镜片后的数据流,依旧带着凝滞的沉重感。主屏核心区域,王大柱岗亭“神龛”的画面被放大,焦点是那包被摆弄后重新供奉的薯片。高精度微震动传感器记录下了刚才薯片那诡异的集体拱动,波形图呈现出非自然力的尖峰。
“关联人类‘暖炉’行为更新:解读薯片非自然拱动为‘神迹显灵’(薯片开光)。行为逻辑:将随机事件(?)纳入原始崇拜体系,持续自我强化。‘静默之锚’状态:被动稳定场持续。对薯片拱动:无能量交互记录(无法解释波动源)。威胁评估:逻辑黑洞持续扩大。”
她的目光移向另一个分屏——筒子楼出租屋内部超高倍微观能量成像模拟图。代表玄猫(渊)的能量轮廓聚焦在搪瓷缸底部茶渍区域。模拟图显示,目标意念力场正作用于茶渍残留物上附着的…**微生物群落(细菌级别)**?行为模式:极其精微的空间褶皱操作(暂停单个细菌分裂)、局部时间流干扰尝试(粘液分泌倒流?未成功)…
“目标‘渊’行为更新:注意力深入至微生物层面。行为模式:微观操控实验(非破坏性,偏向观测与局部干涉)。能量消耗:可忽略。行为目的:…微观生态观测与…恶作剧式干涉?”
“‘菌毯战争’…”深瞳一号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回荡,如同生锈的轴承在摩擦,“…被约束的破坏欲…降级为…对细菌的…空间恶作剧?威胁等级:…维持‘无害级(实验室耗材)’?”
一条新的、带着荒谬感的注释被写入数据库:
**补充观测:目标“渊”对微生物生态表现出…基础生物学兴趣及…幼稚的干涉倾向?建议:可提供标准琼脂平板(无害级)作为观察样本?**
……
南江市,顶尖生物基因测序实验室。
“这…这不可能!” 头发花白、戴着厚厚镜片的老教授,双手颤抖地扶住冰冷的实验台,眼睛死死盯着高倍电子显微镜的成像屏幕,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嘶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苏晴送来的那几根“猫仙毛发”的超微结构。
毛发的基本角蛋白结构清晰可见…
但…在角蛋白的分子间隙中…
**镶嵌着无数…**
**极其微小、排列成复杂螺旋纹路的…**
**暗金色…**
**未知晶体颗粒!**
这些晶体颗粒…并非附着!而是…**完美地融合**在角蛋白分子链之间!仿佛天生如此!
更让老教授头皮发麻的是…
高能电子束扫过时…
那些暗金晶体颗粒…
**对电子束…**
**呈现出诡异的…**
**能量吸收与偏转特性!**
屏幕成像…在晶体颗粒区域…**出现了大片的、无法解析的…数据黑洞!**
“能量屏蔽?!分子级融合?!”老教授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玻璃隔断外、同样一脸凝重的苏晴,“苏医生!你…你确定这是…猫毛?!这…这玩意儿…更像是…某种…生物与非生物能量单元…的…**人工嵌合体**!自然界…绝对不可能天然生成这种东西!”
苏晴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隔着玻璃,看着屏幕上那片代表未知晶体的黑暗区域,指尖冰凉。人工嵌合体?能量屏蔽?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这毛发的主人…到底是什么?!
“教授,”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能分析出这些晶体的成分吗?或者…来源?”
老教授颓然摇头,指着屏幕上那片数据黑洞:“分析?怎么分析?现有的高能探测手段…在它面前…如同儿戏!电子束、x射线、甚至尝试用强激光激发…能量只要靠近…就被吸收、偏转、湮灭!我们…我们连它最基本的物理属性都探测不到!只知道…它存在!并且…极其霸道地…拒绝一切窥探!”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面对未知的恐惧和一丝科学家的狂热。“这东西…苏医生…它…它颠覆了现有的生物和材料学认知!它…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具有能量意志的…分子级装甲**!披在…或者说…长在一只…猫身上?!”
苏晴感觉一阵眩晕。活着的分子装甲?能量意志?这已经无限接近王大柱口中的“猫仙”定义了!荒谬绝伦…却又冰冷地摆在眼前!
“那…那基因测序呢?”苏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毛发毛囊里…总能提取到dNA吧?”
老教授苦笑一声,指了指旁边另一台仪器屏幕上密密麻麻、疯狂跳动的错误代码。“别提了…刚尝试提取…毛囊细胞壁就…**自毁了**!连同里面的dNA一起…瞬间崩解成无法识别的分子碎片!这…这毛…它自带…**生物信息湮灭程序**?!” 他看着那几根躺在无菌培养皿里的毛发,眼神如同在看几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生物炸弹。
苏晴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最后一条科学路径…也被堵死了。这毛发…本身就是一种超出理解的“异常”!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点开林浩的微信,输入:
**“毛发样本…超出认知。自带能量屏蔽与生物信息自毁。无法分析。目标…极度危险。暂停一切物理接触。等我消息。”**
发送。她看着屏幕上“极度危险”四个字,感觉一股冰冷的绝望正从脚底蔓延上来。
……
西门岗亭。
王大柱正对着“圣石”进行晚课祈福——一套自创的“保安金钟罩”(动作包含扎马步、双手合十、以及快速原地转圈,寓意百邪不侵)。他刚转到第三圈,有点头晕眼花,目光扫过供桌…
他脸上的虔诚瞬间僵住!
随即转为巨大的惊恐!
只见供桌上,那包被“开光”的“清新黄瓜味”圣薯片…
在岗亭闷热潮湿空气的持续侵蚀下…
**原本金黄色的薯片…**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褪色!**
**发蔫!**
**边缘甚至…**
**开始…**
**卷曲!**
更糟糕的是!
薯片袋子敞开的边缘…
**几只不知死活的小飞虫…**
**正嗡嗡地绕着薯片打转!**
有一只胆子大的…
甚至…
**落在了最上面那片薯片上!**
开始…**啃!噬!**
“孽畜!安敢亵渎圣品?!” 王大柱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也顾不上什么“金钟罩”了,一个恶狗扑食就冲向供桌,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拍向那只胆大包天的小飞虫!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爆裂声!**
在狭小的岗亭内炸响!
王大柱的手掌…结结实实地…
**拍在了…**
**那包敞口的薯片袋子上!**
噗嗤——!
如同压碎了一包膨化食品…
袋子里的薯片…
**在巨大的外力下…**
**瞬间…**
**集体…**
**粉!身!碎!骨!**
金黄色的薯片残骸混合着绿色的黄瓜味粉末…
如同微型沙尘暴…
**从袋口…**
**猛地…**
**喷!涌!而!出!**
噗——!
呛人的粉末混合着薯片碎屑…
**糊了猝不及防的王大柱…**
**一脸!**
**一身!**
他保持着拍击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眉毛上、保安服领口里…全是金绿相间的粉末和碎渣!那只小飞虫…早已不知所踪(可能被拍成了分子态)…
小李小刘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变成“黄瓜味粉人”的王总,以及供桌上那如同被炸弹袭击过的薯片残骸现场…岗亭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大柱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粉末簌簌往下掉。他缓缓地、僵硬地转头,看向供桌中央那块灰扑扑的、在薯片粉尘中依旧岿然不动的“定海神针”圣石…
一股比“黑烟神罚”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寒意…
**从尾椎骨…**
**直冲天灵盖!**
完了…
这次…
是真完了…
他…他亲手…
**拍碎了…**
**石神爷的…**
**“开光圣薯片”?!**
这…这算什么?
渎神?!
还是…弑神(薯片版)?!
“石…石神爷…” 王大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脸上的粉末随着他嘴唇的颤抖纷纷扬扬,“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是…是那虫子…它…它先动的手啊!”
……
筒子楼三单元三楼。
李清风放下手里那份翻到招聘版块的《南江晚报》,上面一则“盛世华庭物业高薪诚聘夜班保安(要求胆大心细)”的广告被他用指甲轻轻划过。窗外的蝉鸣似乎更聒噪了些。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墙角——玄猫正对着一片凝固的茶渍,熔岩眼瞳中的光芒带着一种专注的“蔫坏”,尾巴尖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晃动着,显然在微观世界玩“暂停细菌”玩得不亦乐乎。
李清风的目光在玄猫和那个空了的搪瓷缸之间停留了一瞬。随即,他伸出食指,在空气中…
**极其随意地…**
**轻轻…**
**一!弹!**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影。
只有一股无形的、微不可查的波动…
如同投入微观池塘的一颗尘埃…
**瞬间掠过玄猫正在“玩弄”的那片茶渍菌毯…**
正在用意念给第三只杆状细菌施加“空间褶皱”的玄猫…
熔岩眼瞳中的光芒…**猛地一僵!**
它清晰地“感知”到…
那股它正小心翼翼操控着的、极其精微的空间褶皱力场…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温柔的巨手…**
**轻轻…**
**拂!平!了!**
那只被它“暂停”在分裂半途的倒霉细菌…
瞬间恢复了自由!
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
**完成了分裂!**
**逃!之!夭!夭!**
玄猫:“……”
它熔岩眼瞳中的新奇和恶作剧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巨大的…**懵逼**和…一丝被家长抓包玩蚂蚁后的…**茫然无措**。
它呆呆地看着那片恢复“正常”的菌毯…
又呆呆地扭头看向李清风…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充满委屈和“这也不让玩?”的…
“咪…嗷?”
李清风仿佛什么都没做过,拿起那个空了的搪瓷缸,走到窗边。楼下西门岗亭的方向,隐约传来王大柱带着哭腔的告罪声和薯片粉末喷发的微弱动静。他将搪瓷缸口朝下…
轻轻…
磕了磕…
缸底。
几粒极其微小、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深褐色茶渍颗粒…
无声地…
飘落窗台…
随即被一阵微热的夏风…
卷向楼下…
那片…
刚被王大柱拍出漫天薯片粉尘的…
西门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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