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队车马正缓缓前行。朱标掀开车帘,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埂,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身侧的朱雄英趴在车窗上,小脑袋随着车轮滚动的节奏一点一点,眼睛却亮得很,数着路边吃草的牛羊。
“父亲,咱们还有多久到京城?”朱雄英转过头,小手扒着车框,声音里满是期待。
朱标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快了,过了前面那道河,再走两日就到了。”他想起离家时朱允熥那恋恋不舍的模样,心里也泛起暖意,“你三弟定是等急了,说不定天天在宫门口盼着。”
正说着,车外传来护卫统领的声音:“殿下,前面发现一队快马,像是宫里来的信使。”
朱标心头微动,示意停车。片刻后,一名风尘仆仆的锦衣卫翻身下马,捧着密信快步走来。朱标接过信,展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信是朱元璋亲笔,说朱允熥在京里捣鼓出不少新鲜事,改良的水车大获成功,还让工部试着做什么“火药”,虽没细说,字里行间却透着对孙儿的赞许。
“允熥这孩子,倒是没闲着。”朱标笑着把信递给朱雄英,“你看,皇爷爷都夸他了。”
朱雄英凑过去,歪着脑袋认字,认出“允熥”“厉害”几个字,顿时拍着小手笑:“我就知道三弟最能干!等回去,我要跟他一起去工部,看看那火药是什么模样!”
朱标失笑,重新放下车帘:“好,回去就让你们兄弟俩折腾。不过眼下,先睡会儿,到了京城,可有得忙呢。”
车轮继续转动,碾过路上的石子发出“咯吱”轻响。朱雄英靠在朱标怀里,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梦里似乎已经见到了等在宫门口的弟弟。朱标望着儿子熟睡的脸,心里一片安宁——此番巡访顺利,百姓安乐,家中又有牵挂,这一路风尘,倒也值了。
朱标车队进城时,马蹄踏溅起的水花。马夫勒住缰绳,抬头望了眼巍峨的城门——“应天”二字在暮色里泛着沉郁的光。
“殿下,先回东宫还是进宫?”随从低声问。
朱标望着宫城方向,那里的飞檐正被最后一缕夕阳染成金红。“进宫。”他声音里带着旅途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皇定在等消息。”
仪仗穿过朱雀街,沿街商户早已收摊,只有零星几家酒肆还亮着昏黄的灯。卖糖画的老汉收拾着担子,见了仪仗慌忙避让,却在看清朱标的面容时愣了愣——这位太子殿下比离京时清瘦了,眉宇间却多了层踏实的沉稳,像被秋雨洗过的山,更见风骨。
朱标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三个月前离京时,这里的梧桐刚抽出新绿,如今叶子已落得只剩枝桠。他想起出发前,马皇后塞给他的那包炒米,说“路上饿了垫垫,比驿站的干粮顺口”,此刻掌心似乎还留着布包的温软。
“快到了。”他对自己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卷奏报——江南的水患已平,灾民都安置妥当,那些浸了泥渍的账本、盖着指印的清单,都是他此行最沉的收获。
乾清宫的烛火比别处亮些。朱元璋正对着地图皱眉,案上的茶换了三盏,都凉透了。听见殿外“太子回銮”的通传,他猛地抬头,手边的朱笔“啪”地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
“让他进来!”
朱标进门时,带着一身寒气。他解下披风,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常服,膝盖处还沾着块未洗净的泥渍。“儿臣参见父皇。”他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却字字清晰,“江南诸事已毕,奏报在此。”
朱元璋没看奏报,先盯着他的膝盖:“摔了?”
“是,勘察堤坝时不慎滑了一跤,不碍事。”朱标笑着把奏报递上,“当地官吏已按父皇旨意核查田亩,赋税减免的名册也造好了,百姓们……”
“先歇着。”朱元璋打断他,接过奏报却随手放在一边,“传膳!让御膳房炖只老母鸡,多放些山药。”他起身踱了两步,看着朱标清瘦的侧脸,喉结动了动,“路上……没受委屈?”
朱标一怔,随即笑道:“儿臣吃的住的,都比百姓强百倍。有次在农家借宿,大娘给我煮了碗菜粥,香得很。”他说起江南的稻穗、新修的水渠,说起灾民领救济时塞给他的那捧炒花生,眼里亮着光,“父皇,等明年开春,那边定能丰收。”
朱元璋听着,没说话。直到把鸡汤端上来,他亲手盛了一碗,推到朱标面前:“喝了。”看着儿子埋头喝汤的模样,他忽然想起朱标幼时,也是这样,每次从太学回来,就捧着碗热汤喝得鼻尖冒汗。时光快得像指缝里的沙,当年的娃娃,已能替他撑起半壁江山了。
别一边东宫的偏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噼啪”跳了两跳。朱雄英裹着小被子,像条刚出笼的白胖包子,小嘴巴还嘟着,梦里许是在啃糖人,嘴角亮晶晶沾着点口水。
朱允熥踮着脚尖,跟只偷溜进鸡窝的小狐狸似的,刚摸到门框边,就被常氏一把薅住后领。
“嘘——”常氏捏着嗓子,手指头在他脑门上“笃”地敲了一下,“你大哥赶了几天路,眼皮子都快粘成浆糊了,你这小子想干啥?
朱允熥被拽得一趔趄,揉着脑门龇牙咧嘴:“娘!我就瞅一眼!瞅一眼就走!”他眼珠子骨碌碌往床那边瞟,小声嘟囔,“我还带了新做的竹蜻蜓,想给大哥看呢……”
“看啥看?”常氏揪着他的耳朵往外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再吵吵,我就把你那竹蜻蜓塞灶膛里烧了!让你知道知道,打扰别人睡觉的小混蛋该受啥罚!”
朱允熥疼得“嘶嘶”抽气,小手扒着门框不肯走:“我保证不说话!就看一眼!一眼!”他瞅着床上那团鼓鼓囊囊的小身子,心里头跟猫抓似的——大哥瘦了点呢,是不是路上没好好吃饭?
常氏见他这副模样,心也软了点,松了松手上的劲,改用手指头戳他脸蛋:“明儿天亮再看!你大哥又跑不了!现在进去,保准被你这大嗓门吓醒,到时候哭起来,看你爹不拧你耳朵才怪!”
这话一出,朱允熥立刻蔫了。他可是见识过爹爹拧人耳朵的力道,那叫一个疼得钻心。他撇撇嘴,不甘心地往床那边又瞟了一眼,才被常氏半拖半拽地拉出门。
“轻点走!”常氏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跟踩地雷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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