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微红，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只说，自己身上不舒服。
大公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耳朵通红地跑出去叫碧玉。
当天，大公子突然吩咐厨房每日准备红枣茶，院里每人都可以喝。
田嬷嬷不解，询问缘由，他说：“天凉了，给大家补补。”
田嬷嬷老脑筋半天转不过来弯儿，如今刚进八月份没几天，酷热盛夏的炎热才刚刚减退了几分，何来天凉了？
那几天，因为喝了红枣茶，她的腹痛减缓渐轻。
此事过后的几天后，她偷吃凉掉的糯米糕，被他撞见。
他板着脸说，她不能吃生凉食物。
她笑着解释，觉得凉的糯米糕丢了可惜，吃了不可惜。
他依然板着脸，坚持让丫鬟拿去厨房热过后，才准她吃，还说:“凉食伤胃，以后不许这样。”
春芽想着这些被她忽视的零碎片段。
雨声渐小，春芽的心跳却越来越响。
从这天之后，两人之间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春芽开始偷偷留意大公子。
一次，她借口有事离开书房，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躲在门边悄悄看。
只见大公子捧着书，眼神却总往门口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大公子看书一直都是专注的，可是现在……
他在看谁？
春芽从门口悄无声息的踏进去。
她明显看到，大公子眼睛猛然一亮，身体微微挺直，眼神下移落在书上，好似非常专心努力的样子。
她极其自然的走到自己的桌旁。
一阵风吹来，春芽桌上的几张草稿纸飘落地上。
她弯腰去捡，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大公子慌忙扭开头的动作。
接着，就听见他用力翻书的“哗啦”声，响得有点刻意。
春芽低着头捡纸，心也跟着那书页声“哗啦”乱了，再也静不下心来看书。
他……真的在看我？
十六岁的大公子，心里怕是有了人。
这个人，好像就是她自己。
可她这身体才十五，芯子里却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姐姐”了。
一丝说不清的甜意悄悄浮现心底。
春芽低头抿唇笑了。
两个人这样各自有着小秘密，表面上都装作正经无事一样。
在小小书房里，在院落花园里，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两个相处的越来越有默契的背影，几乎形影不离。
进入八月下旬后，此时已经入秋，天气不再闷热，变得清爽。
一天傍晚，大公子不在书房。
春芽整理他的书桌时，无意间翻开他案头的诗集，里面夹着一张新写的纸条，就四个字：
“春芽初绽”。
春芽一时愣住，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老半天，心跳得厉害。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大公子的说话声。
她像做贼一样慌慌张张把纸条塞回去，几步窜到书架旁假装整理书籍，心跳的像擂鼓。
大公子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不自觉地就软了。
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春芽，别忙了，一起吃晚饭去。”
“是。”春芽小声应着，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不敢抬头看那双亮得让她心慌的眼睛。
晚饭已经准备好，摆了满满一桌子。
碧玉和玲珑已经准备好了水盆、布巾。
大公子净手坐下。
春芽像平时那样立刻也净了手，来到桌旁，把筷子碗碟摆放在大公子面前，站立他的身侧侍候他用膳。
“烧茄子。”大公子如平常一样开口。
春芽立刻夹了一块烧茄子放进他的碗内。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
春芽小心伺候着。
大公子看似胃口很好，吃了好几样菜。
“银耳羹。”他又开口。
春芽麻利的舀了小半碗递过去。
大公子尝了一口，眉头微蹙：“太甜了。”
他放下勺子，抬眼看向春芽，“我不爱喝，倒了可惜，你坐下喝了吧。”
这话一出，春芽、碧玉、玲珑，连旁边的小丫鬟都愣住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得如停滞一般。
大公子眼光示意，语气平常:“坐下。”
春芽只觉得脸上发烫，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会浪费的……大公子吃剩下的，我们都会吃完的……”
碧玉眼神清明，玲珑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大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坐下。”
春芽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端过来银耳羹，麻利的喝完，就想起身。
“坐着，以后坐着一起吃饭。”大公子的话把她死死按在凳子上。
春芽感觉那凳子像长了刺，一顿饭吃得坐立不安，食不知味。
饭后，院子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春芽走过时，能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她一靠近，声音就停了。
她试着叫玲珑，玲珑却像没听见似的，扭身就走开了。
那天晚上，春芽躺在自己那小小的床铺上，第一次失眠了。
听着里间大公子平稳的呼吸声，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是老太太指给大公子的通房丫鬟，这个身份明明白白。
按理说，他要她做什么，她都该受着。
可她心里就是别扭，她不想。
以后她就像是他的玩具，他需要了，她必须服务，他不需要，她只是他的服侍丫鬟。
运气好点，顶多将来成为他的小妾，然后和未来的正头夫人，甚至可能还有别的姨娘，挤在一个屋檐下？
虽说林府规矩严，老爷们也就一个姨娘，可自己的命……就是这样了吗？
第二天起来，春芽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她强打精神，去里间伺候大公子起身穿衣洗漱。
大公子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昨晚没睡好？”
春芽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嗯……就眯了会儿。”
“我走了以后，你什么都别干，好好补个觉。”他嘱咐她。
“嗯，多谢公子体恤奴婢。”春芽如平常一样回话。
“以后在我面前，”大公子忽然微微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看着她的眼睛，“别说自己是奴婢。”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人儿的眼睛、鼻子、红唇……
正踮着脚尖为大公子戴发冠的春芽，蓦然睁大眼睛！
近在咫尺的眼前就是那双春芽不敢对视的，亮如星辰的眼睛。
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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