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又捏起几粒炒香的玉米粒放入口中，咀嚼之下，满口生香，酥脆咸香可口。
尝惯了宫廷珍馐的皇帝，竟被这从未体验过的、带着田野气息的原始风味微微触动。
他再看向那几块土黄色的饼干，想象着它在饥民手中能提供的能量。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蒲团边缘。
殿内鸦雀无声，黄锦和几个小太监屏住呼吸，等待圣意。
终于，嘉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最后的决断：
“林正清所奏，颇有些新意。
此‘玉麦’，确系祥瑞，于国有大用。
……”
“奴才遵旨！”黄锦心中大震，立刻叩首领命。
他知道，皇帝这一句话，不仅仅准了一份奏折。
更是为一种新作物的推广，乃至千万灾民的生计，打开了生路。
黄锦立即赶往文华殿传旨。
殿内喧议火热，两派大臣依然在争论不休。
殿内众臣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到来了，立刻噤声，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黄锦高声传谕：
“陛下亲口御言：林正清所奏，颇有些新意。
此‘玉麦’，确系祥瑞，于国有大用。
着户部即刻议行，火速遣干员赴扬州查验。
若属实，‘玉麦’改为‘御麦’，天降神种，乃是御赐之麦。
即刻调拨种粮，于北地及皇庄推广种植，以解饥馑。不得延误。
将三种制法抄送山东巡抚，令其推广于灾区。”
众大臣一起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黄锦走后，先前反对的大臣脸色难看，却也无话可说。
赵大学士和杜尚书、李首辅等人相视微微一笑。
李首辅看向杜尚书，“即刻以户部文书，命扬州府将那批玉麦火速发运山东。
并附上林正清所陈三种制法，抄送山东巡抚，令其推广于灾区。
同时，户部即刻议行，速遣干员赴扬州查验。
南粮北调之事照常进行，不可懈怠。”
杜溥立刻拱手：“下官遵命。调粮之事，赴扬州查验。户部即刻去办，纵有万难亦当克服。”
圣意下达，户部自然不敢怠慢。
第二日清晨，一支由户部清吏司主事周文博带队的十几人的小队，便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赶往扬州。
此行目的明确：一查“玉麦”真身与库存；二访其培育与食用之法；三观其民意舆情。
退朝后，赵大学士立即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往扬州。
信中详细描述了朝堂争议，提醒女婿早做准备，既要尽力救灾，又要小心政敌攻讦。
并告知皇帝陛下已准奏，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验粮，让他们早做准备。
八日后，接到京中岳父赵大学士来信，林正清立即找来儿子。
“果然如你所料，朝廷命我协助筹粮。”
林正清神色复杂，“但朝中反对声不小，刘侍郎等人认为我们越权行事。”
他舒了口气，“好在皇上尝过玉米食品后准奏了。真是好险！”
林景衡接过信细看，反而笑了：“父亲不必忧虑。
既然朝廷明令已下，我们之前的所有准备就都名正言顺了。
如今粮船已备，粮食已筹，只待查验后，即可装船出发！”
林正清惊讶道：“你已准备妥当？”
“是的，父亲。”林景衡眼中闪着自信的光，
“三家盐商共备粮一万五千石。
儿已清查官仓，我们用盐引置换的五千石番粮已置换霉变陈粮。
再加上我们自产的一千石玉米良种。
总共两万一千石粮食已全部装船，只等令下即可启航。”
林正清不禁感慨：“我儿果真有实操能力，思虑如此周全。”
但随即又皱眉：“然而运河已经封冻，粮船如何北上？”
“父亲，儿已思虑周全。”林景衡展开地图。
“运河封冻，粮船绝无可能直达山东。
儿之计在于 ‘以南补北，以河换陆’ 。”
他手指重重戳在淮安的位置：“粮船队全力驶向淮安仓，此地乃漕运枢纽，必未封冻。此为一。”
“其二，儿已遣心腹携重金与父亲名帖，分赴淮安、徐州、兖州三地。
不惜银钱，就地尽购大车、骡马，雇佣所有可用民夫，于淮安码头集结待命。
船一到，即刻卸货转车，组成陆运大队，强行北送！”
“其三，儿已以父亲名义快马致书山东巡抚及沿途州县。
恳请其派兵护行、供给草料，指引捷径直抵灾区。”
林正清听罢，眼中精光闪动。
此计耗费巨大，但若能成，将救更多人性命，也是扬名的最佳时机。
他仿佛已看到万民称颂、朝野瞩目的景象，这将是直抵天听的一大功绩。
他重重拍案：“好！此计虽耗家财万千，然，于国于民于己，皆大有可为！
我儿速去办，纵倾家荡产，此险也值得一搏！”
“此外，儿已修书数封。”
林景衡取出几封信件草稿，“一封致恩师李首辅，说明我们已经准备就绪；
一封致杜尚书，附上详细粮仓数据；
还有一封致外祖父，请他老人家在朝中周旋，防止有人以‘擅动漕运’为由攻讦我们。”
林正清欣慰地拍拍儿子肩膀：“做得很好。那就立即行动吧。”
两日后，巡盐御史林正清与扬州知府秦廉正早已接到公文，恭敬地将京官迎入府衙。
周主事办事干练，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要求先往官仓查验。
在重重仓廪之中，周主事亲眼见到了那堆积如小山、色泽金黄、颗粒饱满的“御麦”。
还有堆积满满当当稻米的库房，果真与林正清描述的别无二致。
他随手抓起一把，任其从指缝流下，确认并非陈腐掺假之物。
户部吏员更是严格按照流程，抽样、称重、记录，账目清晰，斤两不差。
公事公办之余，周主事在扬州城街头巷尾，也隐约听到了关于这“御麦”的神奇故事——
皆言城中一位李姓姑娘，机缘巧合之下于梦中得授神种，方解此困。
周主事心下顿生好奇：一介民女，竟能有此奇遇？
此“李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梦中得种之说虽似玄奇，但万一真有渊源，于奏报中提及或更能彰显陛下洪福、天降祥瑞。
喜欢穿成通房，春芽初绽栖衡门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穿成通房，春芽初绽栖衡门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