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我睡不着。
小春那张惨白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还有那散了一地的画册。
我的心脏,一下一下,撞着胸口。
不行。
太危险了。
书案旁边,不是个好地方。
万一,再来个,手脚不灵便的。
我的小命,就交代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
借着月光,走到案几前。
我,要把它们,藏到,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床底下,有一块,松动的地砖。
那是我,刚入宫时,藏馒头的地方。
我,抱起那摞,沉甸甸的画册。
一共,五本。
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蹲下身。
借着月光,一本一本,往怀里收。
一本。
是那道,香料烤鸡。
我,仿佛还能闻到,苏婉仪身上,那股,惊恐的,冷香。
两本。
三本。
四本。
……
没了。
就四本。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会是四本?
我,又,在案几上,摸了一遍。
空的。
又,在地上,摸了一遍。
还是,空的。
我的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我,站起来。
冲到案几前,把上面的东西,全都,扒拉到地上。
笔,墨,纸,砚。
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没有。
我,又冲回床边。
把被子,枕头,全都掀了。
还是没有。
我,像疯了一样。
把,我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个遍。
衣柜,妆台,甚至是,花瓶里。
都没有。
少了一本。
最厚的那本。
也是,最早的那本。
从我,入宫第一年,就开始记的,那本。
那一本,上面……
画着,我偷的第一个馒头。
写着,我对嫡母,最恶毒的诅咒。
还有……
还有我,对那个,刚登基不久的,冷面皇帝,最大不敬的,腹诽。
【这个皇帝,长得人模狗样,心怎么这么黑?】
【天天就知道,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一样。】
【后宫的女人,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要伺候他。】
……
我的腿,软了。
“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这东西,要是被人捡到……
不,是肯定,被人捡到了!
是小春?
是小翠?
还是,当时,在殿里,乱成一团的,任何一个人?
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千种,死法,在我眼前,轮番上演。
凌迟。
车裂。
五马分尸。
……
“娘娘?”
小翠的声音,在门外,怯生生地响起。
“您,没事吧?”
“滚!”
我,吼出声。
声音,又尖又利。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门外,没了动静。
我,从地上,爬起来。
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要找到它。
一定要,找到它!
……
第二天。
天不亮,我就起来了。
承恩殿里,所有的宫人,都,大气不敢出。
他们,看着我。
看着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殿里,乱转。
我,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抖一遍。
再,放回去。
我,把所有的地毯,都掀起来。
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敲着地砖。
听声音。
“娘娘……”
小翠,端着早膳,想靠近我。
“您,这是在找什么?”
“别过来!”
我,头也没回。
声音,冷的,能结冰。
“我丢了只耳环。”
“一只,很重要的,耳环。”
小翠,停住了脚步。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不解,和,更深的,恐惧。
耳环?
谁家耳环,会丢到,地砖下面去?
这个借口,我自己,都不信。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能,继续找。
整个承恩殿,被我,翻得,天翻地覆。
像,遭了贼一样。
宫人们,跪在殿外,一排一排的。
没人敢进来。
也没人敢走。
他们,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
看着,他们的主子。
那个,传说中,算无遗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惠贵妃娘娘。
像个,疯婆子一样。
跪在地上,挖地砖。
我的指甲,断了。
血,渗出来。
混着,灰尘,和泥土。
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知道,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清朗的,少年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母妃?”
是裴昭。
“儿臣,听说您……把承恩殿,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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