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水,混浊而冰冷,承载着天庭万仙亿万年来的代谢与沉渣。这里是仙家净土的“下水道”,法则混乱,气息驳杂,却是孙空空眼中最佳的天然屏障。
他化作一条不起眼的灰色小鱼,逆流而上。他时而钻入腐烂的水草,时而贴着河床的污泥潜行,将那股足以掩盖一切的腥臭与驳杂气息,深深地烙印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层伪装,是他潜入兜率宫的第一重保险。
数日之后,他终于循着一条隐秘的支流,抵达了三十三重天之上,兜率天。
刚一脱离水域,一股无形而又沉重如山岳的威压便当头压下!
这里的空气,不再是纯粹的仙灵之气,而是浸润了无尽岁月道韵的、近乎于“道”本身的存在。呼吸间,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一条条沉重的法则锁链,要将一切异类彻底同化或碾碎。
孙空空闷哼一声,三尺高的身躯竟被这股威压压得矮了半分,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心念急转,“如意变化”催动到极致。
他没有变成飞鸟,也没有变成走兽。在这样一个连空间都充满了道韵的地方,任何活物的形态都过于扎眼。他选择了最不起眼,也最本质的存在——一粒微尘。
一粒沾染了天河污泥气息的、灰扑扑的微尘。
他将自己的生命气息、元神波动,连同那双生灵根的循环,尽数用混沌之力包裹、压缩,藏于这粒微尘的核心。从外看去,他就是一颗死的、脏的、毫无价值的尘埃。
他随风而起,飘飘荡荡,朝着那座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古朴得仿佛与天地同寿的宫殿群落飞去。
兜率宫到了。
没有金碧辉煌,没有仙乐飘飘。只有青色的砖石,古老的殿宇,以及那扑面而来的、浓郁到化不开的丹香。这丹香之中,混杂着草木的清香,矿石的锐金之气,以及一丝……让他元神都为之战栗的、源自八卦炉的毁灭性火力。
【混沌感知】全开!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整个兜率宫变成了一幅由无数能量线条交织而成的立体网络。宫殿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铭刻着天然的道纹,彼此勾连,形成了一座无形的、无懈可击的大阵。
然而,再完美的阵法,只要在运转,就必有其潮汐般的起伏。
孙空空所化的微尘,就静静地悬浮在宫门之外,等待着那个万分之一刹那的“退潮”间隙。
终于,他“看”到了!两名负责洒扫的道童交错而过,他们扫帚上附带的净化神光,在交汇的瞬间,让门口大阵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顿挫。
就是现在!
微尘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柳絮,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中飘了进去。
一入宫门,压力骤增!
他飘过一座宽阔的庭院。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道童,正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每一扫,都带着一股涤荡神魂的韵律。孙空空能清晰地“看”到,那扫帚过处,空间都被梳理得一尘不染,任何异种能量都会被瞬间抹去。
他不敢妄动,只能附着在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背面,随着落叶的轨迹,在老道童扫帚的间隙中,险之又险地飘了过去。
穿过庭院,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一名身披金甲、面容肃穆的护法神将,正以一种恒定不变的节奏,来回巡视。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会荡开一圈肉眼不可见的神念涟漪,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
孙空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将混沌之力模拟成与那神将同源的金行气息,将自己“伪装”成神将铠甲上因岁月而脱落的一点金属碎屑,紧紧地贴在廊柱的阴影里。当神将从他身边走过,那神念涟漪如水波般扫过他全身时,他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快要被那股锋锐之气撕裂。
好在,他挺了过去。
护法神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迈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
孙空空不敢停留,继续向深处飘去。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来自八卦炉的灼热与威压就越发强烈。五百年前,他被投入那炉中焚烧七七四十九天的、被炼化成一缕青烟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也是一种焚天煮海的恨!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依靠着那份对痛苦源头的模糊记忆,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终于,他看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丹房。
那座丹房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神火常年炙烤,连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房门紧闭,上面铭刻着玄奥的符文,一股股精纯的丹气从门缝中溢出,又被符文吸收,循环不息。
而在他的【混沌感知】与系统雷达的双重锁定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耀眼的光点,正在那丹房的地底深处,疯狂地闪烁着!
目标,到了!
孙空空所化的微尘,缓缓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丹房的门槛之上。他能感觉到,门内,那座让他永世难忘的八卦炉,虽然沉寂着,但其散发出的余威,依旧如同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随时可能醒来,吞噬一切。
这一步踏入,便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再无退路。
孙空空没有丝毫犹豫,他寻找着门上符文流转的微小缝隙,准备开始他此行最危险的一步——潜入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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