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货仓,凌绝并未走远。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在附近寻了一处半塌的砖窑。这里更为隐蔽,腐坏的气息也更浓,但胜在无人打扰。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尝试冲击那困扰他许久的淬体之境。
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再次凝神内视。与之前徒劳的尝试不同,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部传来的细微变化。并非气感,而是一种…躁动。
是那场生死搏杀!是黑蛇带人围堵时的高度紧张与爆发!是昨夜暗巷中以伤换命的狠厉决绝!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这句话,凌绝曾听老猎户提起过,当时不解,此刻却隐隐有所感悟。连续游走于死亡边缘,极大地压榨了他的潜能,原本停滞不前的体魄,仿佛被一柄无形重锤反复锻打,去除了些许杂质,变得更加凝练。那些尚未打通的细微经络,也在这极致的压力下微微震颤,似乎变得松动了些许。
“原来如此…闭门造车,终是徒劳。唯有实战,唯有在生死线上挣扎,才是淬炼体魄、打通关窍的最快途径!”凌绝眼中闪过明悟。
他不再刻意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气感”,而是将意识沉入身体,仔细回味昨夜厮杀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肌肉的绷紧与舒张,每一次闪避时身体本能的扭曲与协调。他将那生死一线的紧张感、那击杀对手时的冰冷决绝、那逃亡时的极限压榨,重新在体内“演练”。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外界的声音远去,身体的疼痛似乎也暂时隔离。他仿佛能“听”到自身血液奔流的声音,能“看”到肌肉纤维的微小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反复“演练”到与那持刀者以伤换命、肘击其下颌的致命一击时——
“咔嚓!”
体内仿佛也响起了一声微不可察、却清晰无比的脆响!并非骨骼,而是某种无形的壁垒!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热流,猛地从他小腹深处窜起,如同烧红的细针,沿着某条原本淤塞的经络猛地向前一刺!
“呃!”凌绝闷哼一声,全身剧震!
痛!撕裂般的剧痛!远比刀砍棍击更甚的痛苦从那条经络传来,仿佛要将它强行撑开!
但他心中却涌起狂喜!这就是内息!这就是气感!虽然微弱如丝,狂暴如蛮牛,痛苦不堪,但它真实存在!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努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引导着那股初生的、蛮横的内息,沿着那条被强行冲开的经络艰难前行。
每前进一分,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痛苦,但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仿佛淤积多年的河道被猛然疏通。
这股内息最终艰难地运行了短短一小段距离,便后继乏力,缓缓消散融入了周围的肌体之中。
痛苦渐褪,凌绝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几乎虚脱,但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成功了!
虽然只是冲开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经络,内息也微弱得可怜,运行距离短得可笑,但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踏入了淬体境!不再是凭借天赋和本能半只脚踩在门槛上,而是实实在在的淬体境武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似乎轻灵了一丝,力量也凝实了一分,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连手臂上伤口的愈合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些许。更重要的是,体内那原本死寂的世界,如今向他敞开了一丝缝隙,让他看到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这就是力量…”凌绝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细微变化,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自信。虽然依旧渺小,但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就在他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中时,极其敏锐的耳朵忽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一阵压抑的嘈杂声,还夹杂着几声少年的哭喊和怒骂!
声音来源…正是那废弃货仓的方向!
凌绝眼神瞬间一冷,刚刚突破带来的些许暖意荡然无存。他猛地起身,甚至顾不上巩固境界,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蹿出砖窑,朝着货仓疾奔而去。
…
货仓处,火光晃动。
只见四五个手持棍棒、满脸凶恶的汉子,正将狗娃等七八个少年逼在角落。地上还躺着两三个少年,正抱着肚子或脑袋痛苦呻吟。显然是刚刚经过一番短暂的冲突,少年们完全不是对手。
为首的一个三角眼汉子,正是黑蛇手下的一个打手,人称“癞头三”。他提着棍子,指着狗娃的鼻子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小杂种!长本事了啊?敢背着黑蛇爷另立山头?还他妈吃肉?吃屎吧你们!说!那个叫凌绝的杂种躲哪去了?!”
狗娃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淌血,却倔强地瞪着癞头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不知道!”
“妈的!嘴硬!”癞头三怒骂一声,举起棍子就要朝着狗娃头上砸去!
这一棍要是砸实了,狗娃不死也得残废!
其他少年吓得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货仓破窗处射入!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冷风!
“砰!”
一声闷响!
癞头三砸下的棍子没能落到狗娃头上,反而他自己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货箱上,发出一连串哐当巨响,直接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火光摇曳中,凌绝的身影缓缓站定,挡在了狗娃等少年身前。他面色冰冷,眼神如同万年寒冰,扫过剩下的几个打手。刚刚突破,气息尚未完全平复,一股远比之前凌厉凶悍的气势自然而然散发开来,压迫得那几个打手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凌…凌绝!”一个打手认出了他,声音发颤。
“滚。”凌绝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那几个打手看着昏死过去的癞头三,又看看气势骇人的凌绝,哪里还敢停留,发一声喊,连滚爬爬地拖起癞头三,狼狈不堪地逃出了货仓。
货仓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少年们粗重的喘息声。
狗娃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凌绝的背影,眼神充满了震惊、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其他少年也纷纷围拢过来,看着凌绝,如同看着从天而降的神只。
“凌…凌大哥…”狗娃声音嘶哑地开口。
凌绝转过身,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少年和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狗娃身上:“怎么回事?”
“是…是黑蛇的人…”狗娃喘着气,“他们不知怎么知道我们聚在这里…跑来逼问你的下落…我们不说,他们就动手…”
凌绝眼神更冷。黑蛇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上受伤少年的伤势,多是皮肉伤,但也不轻。他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掏出苏晓给的伤药——他自己舍不得多用——递给狗娃:“给他们敷上。”
狗娃接过药瓶,手有些颤抖。这药一看就比他们平时用的草木灰金贵多了。
“还能动的,把这里收拾一下。”凌绝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地方。黑蛇的人再来,不用怕,打回去。”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少年:“我凌绝的兄弟,可以战死,不能吓死。今天你们做得很好,没给我丢人。”
一句“兄弟”,一句“没丢人”,让这些常年被欺辱、被忽视的少年们眼眶瞬间红了,胸膛不由自主地挺起了一些。就连地上的伤者,呻吟声似乎都小了。
狗娃用力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明白了,凌大哥!”
凌绝点了点头。经过今夜之事,这支刚刚拼凑起来的、微不足道的力量,才算真正有了一丝凝聚力。而他自己,也终于在武道上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前路依旧艰险,强敌环伺。但淬体初成,手下虽弱却初具雏形,他手中,终于有了一点可以撬动命运的筹码。
夜色更深,废仓之中的火光却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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