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的第七层，裂谷的底部，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
教主残魂消散后留下的那股绝望与不甘，依旧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虚寂之主即将铸造“神之躯”的情报，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负一层……”苏晓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脸上满是困惑与凝重，“镇妖塔明明只有九层，哪来的负一层？”
“那不是塔的‘楼层’。”叶宸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他的意识，正与整座巨塔的“痛苦”共鸣，他能感觉到，在那九层“枷锁”之下，还有一个更深、更古老、更不祥的“地基”。
“那是这座塔的‘反面’。是上古大能为了镇压虚寂之主，强行从‘虚界’之中，剥离出来的一片空间。它是这座塔的‘影子’，是所有‘封印’的终点，也是所有‘痛苦’的源头。”
“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塔的‘表世界’。而虚寂之主的核心，就在那个‘里世界’之中。”
“一个……连光与希望，都无法存在的，绝对的‘无’。”
叶宸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们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更是一个颠覆了他们所有认知的、充满了未知与恐怖的领域。
“我们必须立刻下去。”叶宸的语气，不容置疑，“每多耽搁一秒，那四块碎片被同化的程度，就会更深一分。”
“可是，”凌霜突然开口，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在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计划之前，我必须知道外界的情况。”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战术背心中，取出了一个被层层防水和防磁材料包裹的、手提箱大小的设备。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结构精密、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便携式卫星通讯阵列。这是龙城司最高级别的“天盾”通讯系统，专为应对最极端的、全球通讯中断的末日场景而设计。
“塔内的混沌浊流，对电子设备的干扰太强了。”凌霜一边熟练地连接着线路，一边解释道，“之前，我们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但现在……”
她看了一眼叶宸。
在叶宸暂时安抚了塔内的“创伤记忆”后，塔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极其微弱的“平稳期”。
“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的眼中，闪烁着属于指挥官的、冷静而又锐利的光芒，“我需要知道，龙城司总部是否收到了我的‘天启’警报。我需要知道，‘方舟’预案，是否已经启动。我更需要知道……我们，是不是……全世界唯一的希望了。”
凌霜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着，她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没有丝毫的慌乱。那双总是握着枪的手，在操作这些精密仪器时，同样充满了致命的效率。
林薇和苏晓，则在一旁，紧张地为她警戒着。他们知道，凌霜现在所做的，可能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加重要。来自外界的信息，将直接决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甚至是……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叶宸则站在一旁，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由纯净混沌本源构成的光球，在他的掌心缓缓旋转。
“用这个。”他将光球，递到了凌霜的面前，“它能为你隔绝掉大部分的浊流干扰。”
凌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线路，接入了那团光球之中。
瞬间，通讯阵列的屏幕上，那原本充满了雪花和乱码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滋滋……信号连接成功……正在尝试接入‘星穹’组织量子通讯网络……”
“……滋滋……接入成功……正在寻找最高权限频道……”
凌霜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知道，她正在与时间赛跑。塔内的“平稳期”，随时都可能结束。
终于，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一个充满了疲惫、沙哑，却又带着些许不屈意志的男声，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这里是‘星穹’组织亚洲区总指挥，亚历山大·波波夫。如果有人能听到这个讯号，请立刻回应。重复，如果有人能听到……”
“这里是龙城司第三分局指挥官，凌霜！”凌霜立刻抢过话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凌霜请求通话！”
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那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再次响起：“凌霜指挥官？！天哪！真的是你！你们……你们还在塔里？”
“是的。”凌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波波夫指挥官。‘天启’警报，总部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们收到了！”波波夫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就在收到你警报的十分钟后，全球所有‘星穹’分部，都同时监测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异常！凌霜指挥官，你说的没错……镇妖塔的‘枷锁’，正在……崩溃！”
“现在外界的情况怎么样？”凌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很糟，糟透了！”波波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就在一个小时前，全球范围内，同时出现了超过三百个大型‘虚寂裂隙’！东京、纽约、伦敦……所有的一线城市，都遭到了高阶妖魔的毁灭性攻击！我们的常规部队，在它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更可怕的是……那些裂隙，似乎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什么方向？！”凌霜失声问道。
“东海！”波波夫的声音，如同哀嚎，“所有的裂隙，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你们所在的镇妖塔方向移动！根据我们的卫星云图显示，一个覆盖了整个东亚地区的、巨大的黑色风暴，已经形成！它的中心，就在你们的头顶！”
“那不是风暴！”叶宸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地传到了波波夫的耳中，“那是虚寂之主，在为它的‘神之躯’降世，所准备的‘产道’！”
叶宸的话，让通讯器那头，再次陷入了死寂。
一个年轻的、充满了东方韵味的男声，却说出了一句足以让全世界都为之疯狂的、神谕般的话语。
“你……你是……”波波夫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我是叶宸。”叶宸没有过多地解释，“波波夫指挥官，请听我说。我们没有时间了。虚寂之主正在塔的负一层，铸造它的身体。我们必须在它完成之前，阻止它。”
“负一层？”波波夫显然对这个概念，也一无所知。
“你不需要明白那是什么。”叶宸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动用你们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那个黑色风暴，完全汇聚到塔顶！”
“我们需要时间！至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波波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个风暴的能量，相当于一万颗氢弹同时爆炸！我们所有的力量加在一起，连它的一角都无法撼动！我们……我们做不到！”
“不，你们可以。”叶宸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柔和，却又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因为，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请将我的声音，转播给全世界。转播给每一个还在战斗的士兵，每一个还在祈祷的平民，每一个……心中还存有希望的普通人。”
“告诉他们，镇塔人，需要他们的帮助。”
“告诉他们，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告诉他们，将他们心中那份最微弱的、对‘守护’的渴望，对‘明天’的期盼，全部汇聚起来！”
“那，就是你们……最强大的武器！”
通讯器那头，波波夫彻底愣住了。
将一个人的声音，传播给全世界？用“希望”作为武器？这听起来，比最疯狂的童话故事，还要不切实际。
但是，当他透过屏幕，看到那个眼神清澈、却又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年轻东方人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选择了相信。
或许，是因为在末日面前，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去赌上一切。
“……我明白了。”波波夫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我会尽我所能。”
“祝你们……好运，镇塔人阁下。”
通讯，被切断了。
大殿之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中，却多了一丝……来自遥远世界的、微弱的回响。
“你真的……认为他们会这么做吗？”苏晓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他们会。”叶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因为，在灾难面前，人性中……最闪耀的光辉，总会被激发出来。”
他转过身，看向那面布满了裂痕的、冰冷的墙壁。
“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墙壁之上。
“以镇塔人之名，我请求……开启通往‘里世界’的道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掌心那颗与混沌之心同步的源核，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那面古老的、承载了亿万万年伤痛的墙壁，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在墙壁上迅速蔓延。
最终，在墙壁的中央，一个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不见底的旋涡，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那里，就是通往“负一层”的入口。
那里，就是虚界与现实，最后的交界线。
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走吧。”叶宸收回手，看着他的伙伴们，眼神平静而又决绝。
“去迎接……我们的最终命运。”
说完，他率先一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40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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