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与轰鸣,如同闷雷般透过厚重的岩层隐隐传来,连带着细小的碎石和尘土从天花板簌簌落下。在这片与巴图尔、赵鹰所在殿堂相邻的另一条坍塌大半的通道内,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敏捷地避开落石,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与这险境格格不入的精准与冷静。
正是失踪许久的柳轻眉。
她并未如苏晓猜测那般在地震中遭遇不测,相反,她凭借云麓商盟提供的、关于天工苑外围结构的残缺密图,以及自身过人的机变能力,在地动发生时主动脱离了队伍,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也更为危险的路径,独自深入这片遗迹。
她的目标很明确——并非为了协助翠微城主的勘探任务,也非单纯为了灵韵金。云麓商盟高层,或者说,她背后真正效力的某个隐秘派系,对凤翔王朝的天工苑觊觎已久。他们从某些古老渠道得知,天工苑在外围的一些秘密仓库或研究站点中,可能封存着几件特殊的“钥匙”或“信物”,这些物件与真正核心的“织灵炉”以及王朝最高机密息息相关。
然而,她的搜寻并不顺利。地震彻底改变了原有的地形,密图上标注的许多参照物都已崩塌或掩埋。她辗转多处疑似地点,除了找到一些早已能量耗尽、或彻底损毁的灵韵金器械残骸外,一无所获。就在她心生烦躁,准备冒险向更深处探索时,隔壁传来的剧烈能量爆发和随之而来的大规模坍塌,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狂暴的力量……是有人触发了遗迹的防御机制,还是……”柳轻眉心中一动,立刻循着动静来源,找到了一条因坍塌新出现的裂缝,小心翼翼地潜行过来。
当她透过裂缝看到殿堂内的景象时,即便以她的心性,也不禁微微动容。
满地狼藉,巨大的石柱坍塌堆积,将通道彻底堵死。碎石间,冻结的冰蛛残骸与绿色的汁液混杂,散发着腥臭与寒气。而在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面朝下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至极,正是巴图尔。更远处,靠着半截石柱坐着的赵鹰,已然没了声息,胸膛处的致命伤和凝固的表情,诉说着最后的惨烈。
柳轻眉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巴图尔手边那柄插入地面的青铜短戟上。戟身暗红,隐隐有能量余波流转,显然并非凡品。她又瞥了一眼赵鹰,注意到他手中紧握的、作为临时武器的金属条,以及周围那些被精准击碎的冰蛛残骸。
“北漠的燃血秘法……还有那个猎人,临死前倒是拉了不少垫背的。”柳轻眉瞬间推断出了大致经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但很快被冷静取代。她对这些人的生死并不十分在意,她在意的是价值。
她快步走到巴图尔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眉头微蹙。“燃血反噬,经脉重创,失血过多……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她的手指拂过巴图尔戴着的那对非金非铁的护腕,感受到上面几乎微不可查的灵韵金残留和导能纹路,眼神亮了一下。
“灵韵金锻造的护具?虽然能量近乎枯竭,但这工艺……有点意思。”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护腕的结构,试图找出拆卸或激活的方法,但发现其构造极其精妙,似乎与佩戴者气血隐隐相连,强行剥离恐怕会彻底损坏。她暂时放弃,将目光转向那柄短戟。
握住戟杆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灼热感传来,让她掌心微微一麻。
“嗯?竟然还有残存的活性?而且似乎……认主?”柳轻眉更加惊讶,这柄短戟的价值,远超那些残破的护具。她尝试将其拔起,却发现短戟仿佛与大地相连,沉重无比,以她的力量竟难以撼动分毫,显然在巴图尔施展秘法后进入了某种特殊的沉寂状态。
“麻烦。”她低声啐了一句,知道短时间内无法带走这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整个殿堂,尤其是在那些坍塌的石柱和墙壁上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类似密室入口、特殊符印或者她目标中的“信物”的痕迹。然而,除了战斗的残骸和破碎的普通实验器械,一无所获。
“看来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或者说,已经被更早的闯入者取走,或者埋在了更深处。”柳轻眉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与不甘。她冒着巨大风险潜入,却几乎空手而归。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昏迷的巴图尔身上。
杀了他?夺取那对或许还有研究价值的护腕?一个重伤昏迷的北漠蛮子,在这绝境中死了再正常不过。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她想起了巴图尔与林尘、苏晓他们的关系,想起了林尘那突飞猛进的实力和神秘断剑,以及苏晓的精明。杀了巴图尔,固然能暂时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收获,但却可能彻底得罪林尘这个潜力巨大的变数,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如果他有的话。云麓商盟讲究利益最大化,树敌不明智者不为。
而且……一个活着的、欠她一条命的北漠勇士,或许在未来的某些时候,能发挥出比一对残破护腕更大的价值。尤其是,他刚刚经历了同伴的惨死。
柳轻眉的心思飞快转动,权衡着利弊。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赵鹰的尸体旁,沉默地看了片刻,注意到了他怀中隐约露出的油布包。她取出打开,看到了那块刻着鹰隼的木牌和几枚铜钱。
“清边城……赵家……”她低声念了一句,将木牌和铜钱重新包好,塞回赵鹰怀中。猎人的遗愿,与她无关。
然后,她回到巴图尔身边,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云麓商盟秘制的上好伤药和解毒剂,仔细地喂他服下,并运功帮他化开药力,稳定那濒临崩溃的生机。又用清水和干净布条,简单清理了他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并包扎。
做完这一切,巴图尔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总算平稳了一些,暂时脱离了死亡的危险。
柳轻眉看着巴图尔灰败的脸色,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北漠的蛮子,算你运气好。我柳轻眉今天救你一命,这份人情,希望你将来还得起。”
她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或物品后,俯身,将巴图尔沉重的身躯费力地背了起来。她身材窈窕,背负一个魁梧汉子显得颇为吃力,但她步伐依旧稳定,沿着来时的裂缝,悄然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与遗憾的遗迹殿堂。
她的搜寻并未结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巴图尔,则在昏迷中,浑然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一个心怀叵测的“救命恩人”,带向了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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