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在风曦心头，让她接下来几天都寝食难安，连头顶的草穗子都蔫了几分。
她时刻准备着被拖出去砍了，或者被那道祖魔祖的混合双打目光再次聚焦。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庭依旧运转如常，太阳星准时升起落下，妖兵妖将们巡逻的脚步一丝不苟。仿佛她那篇作大死的日志只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泛起。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人窒息。
就在风曦快要被自己脑补的各种惨烈下场逼疯时，白泽的传讯又来了。
【申时初，携日志至天机阁一叙。】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风曦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了！秋后算账来了！天机阁？听名字就是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秘密审讯机构！
她战战兢兢地揣好记录日志的玉牌，视死如归地朝着天机阁的方向挪动。
天机阁位于天庭较为僻静的角落，是一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九层白玉塔。踏入其中，风曦预想的阴森恐怖场景并未出现，反而被浩瀚如烟海的信息流冲击得一个踉跄。
无数玉简、帛书、光影符文在塔内缓缓流动，自行分门别类，没入不同的楼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博知的气息。
白泽就在一层中央的一张巨大玉案后，案上堆满了各种卷宗，但他看起来依旧从容不迫，羽扇轻摇。
“来了。”他抬眼看了一下风曦，指了指案前的一个蒲团，“坐。”
风曦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敢挨半边，双手恭敬地将记录日志的玉牌呈上：“白…白泽先生，这是近日的日志……”
白泽接过玉简，神念一扫，目光在那篇“君臣相得”的日志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风曦的心跳得像擂鼓。
完了完了，要开始了！他是不是要拍桌子了？还是要叫刀斧手？
然而，白泽只是轻轻放下了玉简，语气平和地开口：“道友近日日志，前几篇匠气过重，索然无味。唯这一篇……尚可。”
风曦：“啊？？？”
尚可？她那种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言论，居然只是“尚可”？
白泽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陛下与东皇陛下，君臣一心，乃天庭美谈，道友由此感悟，合乎情理。至于与那二位相较……”他顿了顿，羽扇轻摇，“尺度拿捏，略显生硬，比喻亦不算恰当，但勇气可嘉。”
风曦彻底懵了。这怎么还点评起写作技巧来了？而且听这意思，好像……没生气？甚至还嫌她比喻得不够好？
“白泽先生……您……不怪我妄议陛下？”风曦试探着问。
“妄议？”白泽挑眉，“道友何处妄议？文中对陛下与东皇陛下唯有赞誉。至于提及那二位，亦是出于探讨天道之公心，虽略显莽撞，却也无伤大雅。”
风曦：“……”大佬的思维模式果然和草不一样！这都能圆回来？
“那……道祖和魔祖那边……”风曦更担心这个。
白泽笑容更深了些：“紫霄宫与罗睺殿，并无反应。”
风曦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起心。没反应？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懒得搭理？或者是……憋着更大的？
白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道友可知，陛下为何对你如此关注？”
风曦老实摇头：“不知。”
“天道功德，乃洪荒至高认可。寻常大能，立大功绩、悟大道理，方可得一缕。如道友这般，因……一言而获海量功德者，闻所未闻。”白泽眼中闪烁着学术探究的光芒，“陛下之意，并非要约束道友，而是希望引导道友，将这‘殊异之能’，用于正途。”
“正途？”风曦茫然，“比如？”
“比如，”白泽羽扇指向周围浩瀚的信息流，“洪荒万物，纷繁复杂，皆有其理。然诸多现象，看似无关，实则暗藏联系，犹如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希望道友，能借助你这‘殊异’的感知，于这万千信息中，发现那些被忽略的、有趣的、乃至可能引动天道的……‘点’。”
风曦听得云里雾里：“我……我能发现什么？”
“这就是你需要学习的。”白泽从玉案下取出厚厚一摞玉简，砰地一声放在风曦面前，“此乃《洪荒万物基础关联大典》、《星象与地脉互动初解》、《论大能气场相互影响的一千个案例》……皆是基础。你需尽快掌握。”
风曦看着那堆起来比她人还高的“基础”教材，眼前一黑。
这比写日报还可怕！这是要她考研啊！
“白泽先生……这……小妖资质愚钝……”
“无妨。”白泽笑得像只狐狸，“每日巳时至此，我亲自为你讲解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你自行研读。每三日，需提交一篇《关联感悟》，字数不限，但需基于这些典籍，提出至少一个……有趣的猜想。”
风曦：“！！！”
辅导班？还有课后作业？猜想？还是有趣的猜想？
她终于明白了！帝俊和白泽这是要系统性地培养她作死……啊不，是系统性地研究如何卡天道bUG！还要写论文！
“当然，”白泽补充道，“猜想需有据可依，合乎逻辑，不可如之前那般……天马行空，肆无忌惮。”他特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风曦想哭。这比单纯作死难度还高！这是在戴着镣铐跳舞，还要跳出新意，跳出水平！
于是，风曦的苦逼天庭生活进入了新阶段：白天啃天书般的典籍，听白泽灌输各种枯燥的洪荒理论知识，晚上绞尽脑汁编造“有理有据的有趣猜想”。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逼着写博士论文的本科生，头发（草叶子）一把一把地掉。
【猜想一：根据《地脉互动初解》，不周山脚西南三千里处地气淤塞，或与三百年前某大能炼丹失败倾倒药渣有关？建议疏通，或可小幅提升周边灵气浓度。（白泽批注：证据不足，猜想平庸。）】
【猜想二：据《星象大观》，近日奎木星异动，似与西方白虎星宿呼应，疑有西方大能出行？（白泽批注：观测无误，结论无趣。）】
【猜想三：研读《气场影响案例》发现，东皇陛下钟声过后，天庭仙植生长速度略有提升，是否钟声蕴含生机道韵？（白泽批注：略有新意，然东皇陛下非园丁，慎言。）】
一次次被批“平庸”、“无趣”，风曦快要绝望了。她就是个普通社畜，哪来那么多“有趣”又“安全”的脑洞啊！
这日，她又被一堆“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搞得头昏脑涨，趴在玉案上哀嚎：“白泽先生，这真的太难了……就没有什么捷径吗？比如……看看谁和谁关系比较好，气场比较合，可能一起做事更容易引动天道之类的？”
她本是随口抱怨，白泽摇扇子的手却微微一顿。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风曦，眼神亮得吓人：“气场相合？共同引动天道？嗯……此方向……倒未曾系统研究过。”
风曦背后一寒，有种不妙的预感：“我……我就是瞎说的……”
“不。”白泽站起身，在堆积如山的玉简中快速翻找起来，很快抽出一枚古朴的暗金色玉简，“《论功德的协同性与分配原则》……据载，极少数情况下，志同道合、心神契合之辈共同完成壮举，或可引动功德，且根据出力多寡、心意相通程度，功德分配亦有差异……”
他越说眼睛越亮，猛地看向风曦：“道友，你此想，大有可为！”
风曦：“……”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白泽兴奋地踱步：“若能量化‘心意相通’、‘志同道合’之程度，观测其与天道共鸣之关联，乃至预测功德降下的概率与分配……此乃开创之举！”
他唰地坐回案前，拿起一枚空白玉简就开始奋笔疾书：“今日起，增设研究课题：《基于气场耦合与行为协同的功德触发概率模型构建》……道友，你负责提出初始观测对象和猜想！”
风曦看着瞬间进入狂热研究状态的白泽，缓缓张大了嘴。
她好像……一不小心……又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潘多拉魔盒？
观测谁？猜想谁和谁“心意相通”、“志同道合”？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紫霄宫和罗睺殿，闪过凌霄殿上并立的帝俊和太一……
风曦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离被做成草标本的日子不远了。
这“特别”辅导班，再上下去，她怕是要成为洪荒第一位因为学术研究过于硬核而被多方大佬联合追杀的课题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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