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烟雨蒙蒙。乌篷船顺着京杭大运河缓缓驶入苏州境内，船桨划开碧绿的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江南独有的温润气息，却掩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
陆小串扒着船舷，小鼻子不住地翕动，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渐渐皱起眉头。“阿爹，这水不对劲。”她拽了拽陆长风的衣袖，指尖指向船底潺潺流过的河水，“里面有黏黏的、滑溜溜的虫子气息，和圣山的蛊虫不一样，更冷，更阴。”
陆长风蹲下身，指尖探入水中，只觉河水微凉，指尖触到的地方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感。他猛地收回手，指尖已沾上一层极薄的透明黏液，在烟雨朦胧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是水蛊的痕迹。”他脸色凝重，掏出随身携带的艾草，揉碎后撒入水中，黏液遇艾草汁液，瞬间化作细小的泡沫消散。
坐在船头的沈砚闻言，眉头紧锁。他手中捏着青鸾司刚刚送来的密报，上面字迹潦草，写着江南苏州、杭州、扬州三地接连出现“怪病”——染病者起初浑身浮肿，皮肤瘙痒，随后神智昏沉，胡言乱语，最终会在癫狂中浑身溃烂，化为一滩脓水，死状极惨。地方官员上报“水疫”，可派去的御医却查不出任何病因，反而有两名御医也染病身亡。
“看来幽冥教的人，已经把蛊虫带到江南了。”沈砚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苏州城轮廓，城墙下的护城河泛着暗绿色，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腐烂的荷叶，隐约能看到水下有黑影蠕动，“江南河网密布，水路四通八达，若真是水蛊，传播速度会远超我们想象。”
乌篷船靠岸时，码头上的景象让众人心中一沉。往日里喧闹的码头行人稀疏，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脸色蜡黄，眼神躲闪，路过水边时都绕着走。岸边的茶馆里，几名百姓正压低声音议论，话语中满是惶恐。
“听说了吗？城西张大户家，昨天又疯了两个，浑身肿得像吹胀的猪尿泡，见人就咬！”
“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的王婶，就是喝了井里的水才出事的，现在还关在柴房里，哭着喊着要喝水！”
“官府说是什么水疫，可我看呐，是河神发怒了！这水，不能再喝了！”
陆小串拉了拉沈砚的衣角，指着茶馆角落里一个正在喝茶的中年男子：“沈叔叔，那个人身上有和圣山死士一样的纹路，只是藏在衣服里，我看到他手腕露出来一点。”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男子身着锦缎长衫，面色温和，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看起来像是个寻常富商。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黑色，眼神虽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漠然。
“是幽冥教的人。”沈砚压低声音，对陆长风使了个眼色，“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盯上了。”他话音刚落，那中年男子突然抬眼，目光精准地扫过他们三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即起身付了茶钱，慢悠悠地朝着城内走去。
“别打草惊蛇。”陆长风按住腰间的刀，“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伪装成来江南采买丝绸的商人，暗中查探。小串，你留意周围的水源和行人，有异常立刻告诉我们。”
陆小串用力点头，将青铜符紧紧攥在手心。青铜符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蛊气，微微发烫，散发出微弱的绿光。她跟着陆长风和沈砚走进苏州城，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半开着门，伙计们无精打采，偶尔能看到有人被家人搀扶着走过，个个面色浮肿，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路过一口水井时，陆小串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井口：“阿爹，这里的虫子气息最浓！”众人凑过去一看，井口飘着一层细密的黑色浮沫，井水浑浊不堪，隐约能看到水下有无数细小的透明虫子在蠕动，正是蚀水蛊的幼虫。
“果然是水蛊。”沈砚脸色愈发凝重，“这些蛊虫藏在水源里，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看来江南的‘怪病’，根本不是水疫，而是幽冥教在暗中传播蛊虫。”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提着水桶路过，看到他们围着井口张望，立刻厉声呵斥：“官府有令，禁止靠近水井！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沈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路引，笑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商人，想采买些丝绸，只是看到这井水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捕快接过路引看了看，眼神依旧警惕：“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们早点找家客栈住下，别到处乱跑，尤其是晚上，千万别出门！”他说完，提着水桶匆匆离开，水桶里的水同样浑浊，还漂着几点黑色浮沫。
陆长风看着捕快的背影，低声道：“看来官府已经知道水源有问题，却故意隐瞒，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三人继续往前走，找了一家位于城中心的“悦来客栈”落脚。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他们衣着光鲜，态度十分热情，可当沈砚问起城里的“怪病”时，老板脸色瞬间变了，摆着手道：“客官别问了，官府不让说，说了要坐牢的！你们安心住店，吃喝我们都准备好，保证干净卫生！”
住进房间后，沈砚立刻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看来地方官员要么被幽冥教控制，要么就是畏惧权势不敢声张。我们今晚兵分两路，我去知府衙门查探，陆兄你带着小串在客栈附近留意动静，尤其是那些可疑的富商和官员府邸。”
陆长风点头：“你多加小心，江南水乡多暗河密道，谨防埋伏。小串的青铜符能感应蛊气，我们会及时给你发信号。”
陆小串从怀中掏出一把晒干的艾草，放在桌上：“阿爹，沈叔叔，我们把艾草放在门窗边，这样虫子就不敢进来了。”她一边说，一边踮着脚将艾草塞进门窗缝隙，青铜符在她手中微微发光，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
窗外的烟雨渐渐变大，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苏州城的夜色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可谁也不知道，这温柔的江南水乡里，一场由水蛊引发的浩劫，正在悄然蔓延。而他们的到来，正是这场暗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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